第80章 周德麟自困彭城外，刘志远谋得晋王爵
却说豫兖二州遭战时，青徐烽火亦重燃。
高祥誓师北伐后，四月中，周德麟率十万大军乘舟而进，横渡长江。
齐军水师尽不能挡，纷纷败走。
吴军由是沿江而击，连克淮南数州，齐安南将军萧师道战死。
报回南京，高祥大喜，自觉青徐易得，遂令周德麟速取彭城，以慑齐国军民，迫齐早降。
周德麟得令后莫敢怠慢，便将留守之军尽调，以期早克城交功。
然彭城之内，齐卫将军、副督独孤诚已有防备。
自中原战后，诚便觉吴军有北上之嫌。
但因自家势弱难以周全，故独孤诚早将粮草、防具屯聚彭城，并以拓城为由，开挖壕沟加固城防，实有战时坚守之意。
至周德麟渡江北犯时，彭城已有三万兵马屯驻，物资钱粮只多不缺，方面皆已妥当。
德麟有兵十万，虽日夜叩城猛攻，却始终未克，己方死伤惨重，士气低迷。
副将白哲恩见此心急，忙进言道:“彭城一时难取。我军久困于此，实无利矣。不如转夺青州他处，以断青冀之系，则胜之易也。”
德麟却不为意，驳道:“攻取他处尚需分兵，本督安能从汝！且攻彭城乃陛下君令，汝觉不妥乎？”
哲恩争道:“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身在京都，岂知此处之细情。将军当思变通为善。”
德麟斥道:“从汝之言，战败奈何！汝既无事，不如督运粮草，以助本督早克此城。”
白哲恩愤恨而出，回帐将战事上报。
信至建业，吴帝览罢不悦，责道:“哲恩不知朕意。彭城一克，齐之军心必解，彼时中原唾手可得，何必惜怀时久。”
时尚书郎甄儒君在旁侍候，见状进言道:“战事持久，将士渐忘君意。臣愿代陛下往之，以正众将之心。”
高祥称善应允，于是以甄儒君为使，遣其往军中慰问，宽抚众将。
白哲恩知儒君来意后，亦不相争。
待甄儒君事毕欲归时，白哲恩便以送行为由，欲引其往阵前观战，使儒君回报实情。
甄儒君连忙推辞，道:“沙场之事，非我所知也。今以实情相告，陛下决意克城，将军莫再争论。”说罢，忙转身上马，扬鞭而去。
白哲恩无奈，只好作罢。
吴军一连数月围攻，仍克城不下，僵持至九月中旬，高恭率军东来，两军于铜山相遇。
会师后，高恭以总督之职统御大军，周德麟虽有不悦，但亦不敢多言。
整军毕，白哲恩不知高恭欲行何策，便差人建言，以探其意。
高恭于是升帐召来众将，告道:“我意仍攻彭城，以灭敌势。”
周德麟闻言轻笑，道:“既如此，你我二人不如各统其部攻城，先克者有功。”
恭道:“我为总督，岂无用兵之权乎？”
见德麟扭头不答，恭不再追责，转谓众将道:“遍观敌军，唯凌云乃骁将耳。若能除之，河南之地则入我手。”
白哲恩问道:“他在中原，将军不往攻打，何故围攻彭城？”
恭叹道:“前番对敌时，我本欲屠城以击敌心，奈何事与愿违。今于此攻打彭城，是行‘围点打援’之策，恐汝等不知，故今升帐相告。我军攻打彭城，是因此为齐之南都，得之甚利于我，料齐人亦重此城，必来相救，而临近之兵唯中原凌云耳。待其来时，我早分兵于外等候，以逸击之，定获全胜。彼时携大胜之威，西取豫兖、北夺青徐，尽易事耳。”
众将皆附议称善。
高恭于是广布号令，扬言必取彭城，以掘宇文祖陵，实则分兵部署，专候齐军。
报至邺城，宇文颂果真中计，与文鹏宗商议后，便令凌云率军救之。
未出几日，忽有报自并州传来，竟是刘志远自立之事。
原是刘志远自齐主称帝时得封上党郡尉后，常思独霸并州，遂以除寇为名，暗募旧部兵马，渐有一万兵士。
近来见吴帝北伐，齐国疲于应付，志远便觉时机已到，于是以防备匈奴为名上表，请往朔州驻守。
宇文颂不知是计，下诏允之。
九月初，刘志远兵至晋阳，假以“奉命筹粮”为由骗开城门，将城赚取。
而后张榜安民，自号“为民讨贼”，将郡中世家豪族尽数诛杀，其家产多散于百姓。
民受豪族欺辱甚久，得刘志远恩惠后，争相效仿，杀官更旗，尽投志远麾下。
不出半月，并州易主。
众官听罢大怒，皆劝宇文颂发兵征讨。
颂见文鹏宗不言，便问计议。
鹏宗道:“刘志远篡逆之贼，必难长久。只是强敌在旁，暂不可与刘失和。待胜吴军后，再言征讨不迟。”
众官不悦，侍郎曹权讥讽道:“文相惧一降将，老夫亦替阁下羞耻。”
鹏宗怒道:“汝等莫忘我亦乃顾命重臣，倘再犯我，休怪我不念同僚之情。”
众官见状，不再多言。
文鹏宗转谓齐帝道:“陛下莫多树敌，能抚则抚，战事息后再定。”
宇文颂点头称是，又谓群臣道:“文相乃朕倚仗，倘有再犯，朕必责之。”
裴祖忙引百官拜伏称是。
宇文颂于是遣使往晋阳宽抚刘志远，欲以晋公之爵相授。
时刘志远早同左右相商，道:“前日关中报回，王彪不允我降。今四方皆敌，奈何为之？”常有悔意。
闻听齐使将来后，刘志远大喜，笑谓左右道:“生路出矣。”于是亲率左右出城，于数里外相迎。
几日后，两方客套毕，志远邀使者观其军旅，欲以此为本，挟得王位。
使者回报齐帝。
宇文颂听罢不悦，斥道:“贪得无厌之徒，实在放肆。”
于是召来文裴二人相问。
裴祖责道:“贼子怎敢如此！不知文相何意？”
鹏宗道:“何必在意虚名？”
颂闻言轻笑，道:“然也。”于是降诏加封。
刘志远得封王爵大喜，笑谓部众道:“乘风而进，汝等便成王卿。”
众人弹冠相庆，连贺数日方散。
志远后又令军中未婚子弟娶晋地女子，以做长久之计。
且说凌云一路，自受命东救彭城后，忙整军备战，遵令欲行。
十月中旬，斥候自徐州回报，称齐国攻城不急，似有他图。
云听罢一怔，转看顾少华，问之奈何？
少华笑道:“将军已有计议，何必问我。”
贺世雄不知何意，急问对策。
凌云答道:“卫将军善守，彭城有其驻防，一时必然无虞。此时吴兵尽在徐州，江淮空虚无备，如举臂驱敌然胸部尽露，正利我军行事。”
葛文疑道:“东救彭城乃是上令，将军不从，倘日后归罪，奈何？”
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机稍纵即逝，我岂可以一己之私而置三军于不顾！”
众将拜伏，再无异议。
凌云于是将计就计，大张旗鼓往彭城救援，实则整军南下，欲直取建业。
高恭不知细情，听闻凌云将来彭城后大喜，笑谓左右道:“凌云中计，大事将成。”
众将欣喜不已，唯白哲恩心怀忧虑，出列道:“大军尽在此间，倘敌分兵绕取江淮，奈何？”
恭不以为意，道:“量敌亦无此胆。无妨！”
哲恩不从，再三劝阻。
周德麟在旁附议道:“白将军言之有理，督帅当慎思矣。”
恭见左右无人接话，于是起身道:“白将军既坚持回守，我亦不愿违之。然敌若来彭城，以致我军兵败，莫怪我未早知会公等。”
白哲恩拜伏领命，亲率一万兵马南下，回守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