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凤凰——第一次远行

2004年，儿子4岁，第一次走出广东省。

凤凰之行，是儿子第一次离开广东省，也是我们目前为止唯一一次一家三口共同的远行。

选择凤凰，是因为离广东相对比较近，又是古城，是我国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有与我们平常接触的水泥森林所截然不同的湘西文化，是了解我国少数民族多元文化的平台。在看完沈从文先生的《边城》之后，凤凰就成为我梦萦魂牵的地方，虽然已经去过两次凤凰，但依然念念不忘，这次一家三口同行，我还可以兼顾做向导。

从广州坐火车到湖南，从火车站出来，包了一部车前往凤凰古城。

到达凤凰古城，住进了预订好的吊脚楼，儿子非常惊讶我们竟然住在江上面的房子里。站在四周都是竹子的阳台上，沱江水就在脚下欢快流淌，傍晚时分，落日余晖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江上船只缓缓前行。船上的乘客看到我们站在阳台上，热情挥动双手跟我们打招呼，儿子挥动着胖乎乎的小手回应。赤膊的船工唱起了粗犷的号子，铿锵有力的歌声在江面飘荡。此时，儿子早已按捺不住往外走，走到门口，见到房东坐在门口夹田螺。房东听说我们要出去，给了我们一些详细的建议，之后又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今晚回家吃饭吗？”这让我们心头一暖，马上有了家的感觉。

儿子高兴地回答：“谢谢沱沱叔叔，今晚我们都回家吃饭。”

“沱沱叔叔？”房东诧异地问。

“对啊，你住在沱江边，我就叫你沱沱叔叔。”

“哈哈，小朋友，这名字我喜欢，沱沱叔叔，我怎么就没想到给自己取个这样的名字呢？以后我就跟客人介绍我叫沱沱叔叔。”房东乐呵呵地说。

“沱沱叔叔再见。”

“小朋友再见，今晚回家沱沱叔叔给你炒田螺。”

“谢谢沱沱叔叔，我喜欢我们在凤凰的家。”

看来，儿子真的非常喜欢这里。

沿着青石板路来到沱江边，一眼望到我们住的吊脚楼悬于沱江之上，儿子非常惊奇地问：“爸爸，原来我们是住在竹子撑起来的房子里，我们那么重，竹子撑得住吗？我们睡到半夜会不会掉到水里？”

我和何先生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完，学建筑专业的何先生开始给儿子普及常识：我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五十六个民族由于地理位置不同，每个民族都拥有自己独特的文化，譬如，吊脚楼就是苗族、壮族、侗族、土家族等少数民族的传统民居。据说最早的吊脚楼由土家族发明，传说土家人祖先因家乡遭了水灾才迁到鄂西来，那时鄂西古木参天、荆棘丛生、豺狼虎豹随处可见。土家人搭起的“狗爪棚”常遭到猛兽袭击。人们为了安全就烧起树蔸子点火，里面埋起竹子节节，火光和爆竹声吓走了来袭击的野兽，但还是常常受到毒蛇、蜈蚣的威胁。后来一位土家老人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让小伙子们利用现成的大树作架子，捆上木材，再铺上野竹条，在顶上搭架子盖上顶篷，修起了大大小小的空中住房，吃饭睡觉都在上面，从此再也不怕毒蛇猛兽的袭击了。这种建造“空中住房”的办法流传开来，许多少数民族都按照这个办法搭建起了“空中住房”。后来，这种“空中住房”就演变成了现今的吊脚楼。

凤凰古城的吊脚楼起源于唐宋时期。虽然悬于沱江之上，但它的正屋是建在实地上的，所以不用担心地基是否能承受得住楼的重量。吊脚楼有很多好处，高悬地面既干燥通风，又能防毒蛇、野兽侵袭，楼板下还可堆放杂物。

“那妈妈梅州老家我们去吃雪花的地方是不是吊脚楼？”儿子马上联想到了梅州的老街。

“是有点像，不过那不叫吊脚楼，叫骑楼。”我说。

“中国很大很大，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北京四合院、陕北窑洞、福建土楼、客家围屋等等，都是很有特色的建筑，都跟地域文化有关。”学建筑的何先生适时补充。

“爸爸妈妈，我要走遍全中国，我要走遍全世界。”

虽然对于小小年纪的儿子来说，“走遍全中国，走遍全世界”是一个未知概念，却在心里种下了探索未知世界的种子，对万事万物充满好奇。

黄昏的凤凰，河岸边，几位女子正在洗衣服，只见她们把衣服在河水里泡湿之后放在河岸边的石板上，再用木棍捶打，儿子问：“阿姨，你为什么要打衣服，是它们不听话吗？”

“这样才能把衣服洗干净啊。”洗衣服的女子说。

“那为什么不用洗衣机呢？”

“就几件衣服，费那水电干什么？”话语十分朴实。

生长在深圳的儿子，第一次知道，原来在洗衣机出现之前，人们是这样洗衣服的。如今虽然家家户户有了洗衣机，然而或许是为了节约用水，或许是千百年的传承已经成为习惯，依山傍水的凤凰人，依然保持着在江边洗衣服的习惯。

傍晚，刚刚安静片刻的凤凰又开始热闹起来，拿着莲花灯的人们三三两两走向沱江，准备放灯许愿。我们正准备去买灯，却看到房东正寻找过来，告诉我们饭已做好，赶紧回家吃饭。

站在这千年古镇，我们忘记了时间流逝，忘记了路途疲倦，忘记了身在何方。

一湾沱水绕城过，一座青山抱古城，凤凰，给我们带来的是一处一风景，一步一惊喜。

每天，行走在青石板路上，感受神秘而古朴、美丽而不俗的边城过往。看到江边写生的大哥哥大姐姐，儿子就站在一边，看他们拿着画笔在画板上勾勒出凤凰美景。漂亮的大姐姐干脆给儿子一块画板、一张画纸、一支画笔，让儿子尽情想象随意涂抹。儿子坐在石板上，用画笔在纸上画出深深浅浅的波浪，告诉我们，这是沱江水缓缓向东流。

每天，坐着乌篷船行驶在江面，看两岸吊脚楼错落有致，看江中敏捷的鱼鹰，看孩童在水中嬉笑打闹，宁静中有浪漫，古朴中有时尚。

沱江的跳岩是儿子最喜欢的地方，每天，我们都要牵着儿子的小手在跳岩走上几遍，走累了，坐下来感受山水凤凰的幽远宁静。最值得回忆的是我和儿子穿着苗族服装坐在跳岩上，何先生为我们拍下了照片。

依然记得，当时我提出要穿着苗族服装拍照，儿子却说要吃雪糕，何先生说：“配合妈妈拍照，在凤凰每天都给你吃一支雪糕。”儿子说那就快一点。穿上苗族服饰坐在跳岩上，头上的银饰在微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无比陶醉。儿子伸出招牌剪刀手，一边拍照一边问：“妈妈，什么时候吃雪糕？”

林徽因说：“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真性情的人，想法总是与众不同。”

或许，儿子注定是一个真性情的人，我陶醉在千年古镇的苗族风情里，儿子满脑子想的却是什么时候吃雪糕。

儿子慢慢长大，照片留住了旅途中的美好回忆。多年以后，应深圳商报童记者邀请写一篇介绍亲子旅行的公众号文章，我在电脑上整理照片，儿子看到我们坐在跳岩上拍的苗服照，情不自禁地说：“这张照片不错，幸亏你们当年用每天一支雪糕吸引我，给我留下了这么珍贵的回忆。”

依然记得，一家三口到沱江放灯许愿，儿子说：“我想爸爸妈妈带我去很多很多地方，看很多很多风景。”据说如果灯能顺利漂至江心，并顺水而下，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不知道我们放的灯漂到了哪里，这么多年来，我和儿子的脚步却是走过了大江南北，走向了世界各地。

只是，在后来的时间里，何先生由于工作繁忙，每年寒暑假，都是我带着儿子行走，而幕后的何先生，无论在精神上还是经济上，都给予了最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