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刘基

刘基（1311—1375），字伯温，处州青田（今浙江青田）人。元代元统元年（1333）进士，历任江西高安县丞、江浙儒学副提举、浙东行省元帅都事等职，后弃官归乡。朱元璋起事后，被征聘至金陵，为明朝的开国功臣，吴元年（1367）官御史台中丞、太史令。洪武三年（1370）授弘文馆学士，进封诚意伯。次年辞官，洪武八年（1375）为胡惟庸毒死，或说朱元璋指使胡惟庸下毒。刘基是明初三大作家之一，文与宋濂并称，诗与高启齐名。他兼善诸体诗，近体诗风格接近盛唐，古体诗风格接近韩愈，乐府则锐意摹古。著有《诚意伯刘文成公集》。

玉阶怨[1]

长门[2]灯下泪，滴作玉阶苔。

年年傍春雨，一上苑墙来。

【说明】

刘基乐府诗很多，效仿古体，开有明一代风气。此为宫怨诗，从泪化为苔，又傍年年春雨上苑墙，形象地表现出一个“怨”字。

【注释】

[1]玉阶怨：乐府篇名，属相和歌楚调曲。

[2]长门：汉代宫殿名。汉武帝陈皇后失宠，别居长门宫。

长门怨

白露下玉除[1]，风清月如练。

坐看池上萤，飞入昭阳殿[2]。

【说明】

亦为宫怨词，作品以失宠者与得位者相对比，表现出一个失宠者的哀怨之情。这些诗也流露出作者的心境。

【注释】

[1]玉除：玉石台阶。除：殿阶。

[2]昭阳殿：汉代宫殿名。见袁凯《白燕》诗注[5]。

采莲歌[1]（选一）

女伴相随出芰荷，并船比较采莲多。

抬头忽见游人过，棹入菰蒲水拍坡[2]。

【说明】

刘基《采莲歌》共九首，均写绍兴鉴湖的采莲少女，这里所选的是第八首。这首诗写采莲少女见有游人经过，急划船避入菰蒲中。将采莲少女的心理极为生动地表现出来。

【注释】

[1]采莲歌：即乐府《采莲曲》。

[2]菰蒲：皆是浅水生植物。菰：一名“蒋”，茎即茭白。

题沙溪驿[1]

涧水弯弯绕郡城[2]，老蝉嘶作车轮声。

西风吹客上马去，夕照满川红叶明。

【说明】

这是作者于元末入闽旅途中所写的一首即景抒情诗。前两句交代了诗歌所写的地点、时间、环境、地势；后两句则将常用的“夕风”“夕照”“红叶”自然地描绘出一幅色彩鲜明的动人图景。

【注释】

[1]沙溪驿：在福建省内。沙溪与建溪在当时延平路的南平汇合。作者在《过闽关》一诗中还写到建溪。驿，驿站。元朝建国后，全国遍设驿站1500馀处。

[2]郡城：秦以郡监县，故指县以上行政机构所在地。这里指南平。

感兴（选一）

天弧不解射封狼[1]，战骨纵横满路旁。

古戍有狐鸣夜月[2]，高冈无凤集朝阳[3]。

雕弓画戟空文物，废井颓垣自雪霜[4]。

漫说汉庭思李牧，未闻郎署遣冯唐[5]。

【说明】

此诗当写于元末，全诗共七首，这里所选的是第六首。刘基与当事者不合，志不得伸，因物兴感，写下了这组诗。诗中表现了他渴望建功立业的心态。

【注释】

[1]天弧、封狼：皆为星名。中国古代以主要恒星为标志，将天空分为三垣二十八宿。天弧：即弧矢星，九星。封狼即天狼星，一星。封，大。二星均在井宿。与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公布的星座相对应，主要在大犬座。中国古代认为，天弧即天弓，主备盗贼；封狼为野将，主侵掠。

[2]古戍：旧时军队驻守的营房。

[3]高冈无凤集朝阳：比喻贤士在其位，不遇于时。《诗经·大雅·卷阿》：“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4]雪霜：转喻艰苦。

[5]遣冯唐：《汉书·冯唐传》：中郎署长冯唐与汉文帝谈及赵国的廉颇、李牧，文帝很想得到如李牧一样的将才。冯唐向汉文帝推荐魏尚。时魏尚因罪囚在狱中，文帝遣令冯唐持节赦免魏尚，并复职为云中守。这里是说元代朝廷不知重用良材，也就不会派人来重新起用自己。

不寐

不寐夜当户，起行风满天。

山河青霭里，刁斗白云边[1]。

避世惭商绮[2]，匡时愧鲁连[3]。

徊徘怀往事，恻怆感衰年。

【说明】

这首诗与上首诗写作时间相近，抒写了作者惭愧自己不能像古贤者那样处世，既不能隐居避世，也不能匡时济世的悲伤感情。

【注释】

[1]刁斗：军中用具，可烧饭，也可用来巡更。这里是说青霭白云里，山河处处都在打仗。

[2]商绮：秦末商山隐士，商山四皓之一，名绮里季。汉时被请出山辅佐太子。参见《史记·留侯世家》《汉书·张良传》。

[3]鲁连：即鲁仲连，战国齐人。秦兵围赵，魏王派使者至赵，劝赵王尊秦昭王为帝。鲁仲连说服魏王使者，共同抗秦，秦国遂退兵。《史记》有传。

五月十九日大雨

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1]。

雨过不知龙去处，一池草色万蛙鸣。

【说明】

这首绝句将大雨时的猛烈与大雨后的平和形成对照，并通过得听雨后的蛙鸣，传达了欢愉的感情。

【注释】

[1]殷（yǐn）：震。汉·司马相如《上林赋》：“车骑雷起，殷天动地。”晋·郭璞注：“殷，犹震也。”

古戍

古戍连山火，新城殷地笳[1]。

九州犹虎豹，四海未桑麻[2]。

天迥云垂草，江空雪覆沙[3]。

野梅烧不尽，时见两三花。

【说明】

这首诗写作者从连年不断的战火带给社会的动荡不安而引发出的感受。结尾两句用烧不尽的野梅做比喻，表露出诗人对未来的希望。

【注释】

[1]笳：管乐器名。这里指战争中的军乐声。

[2]空：广阔，辽阔。

[3]桑麻：指农事。唐·孟浩然《过故人庄》：“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春蚕

可笑春蚕独苦辛，为谁成茧却焚身[1]。

不如无用蜘蛛网，网尽蜚虫不畏人。

【说明】

这首咏物诗慨叹春蚕辛苦成茧而亡，反不如蜘蛛生活得自由自在。作品借咏物以抒怀，寓意深刻，别具一格。

【注释】

[1]焚身：蚕吐丝作茧后，蚕茧须放进清水中浸泡，然后在火上煮练，之后再将蚕丝抽出，去除已死的蚕蛹，然后作进一步的加工。在此过程中，蚕会被煮死，故曰焚身。

过闽关[1]（选一）

关头雾露白濛濛，关下斜阳照树红。

过了秋风浑不觉[2]，满山秔稻入闽中[3]。

【说明】

此作共九首，此其一。这首诗写作者八月过闽关时所见的景物，作品写出了关上、关下、关内、关外的不同特色。

【注释】

[1]闽关：武夷山入闽关口。作者入闽后走崇安、建宁、延平、沙溪一路。

[2]浑：全，都。

[3]秔（jīnɡ）稻：即粳稻。水稻之一种，茎秆较矮，叶子较窄，米粒短而粗，黏性较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