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职场新人
瑰的第一个忙季都是在小项目上，平均一周要出两份reports，过了一个月她的身体撑不住了，发起了高烧，等舜回来，已是半夜。舜扶着她到医院挂了急诊，拿了20块钱的药出医院的门，天空稀里哗啦地下起雨来，两个冷冷烟烟的背影冲进了雨中，艰难地跋涉到家，歪倒在床上立刻昏睡过去。瑰足足休养了两周才得以完全康复。
舜也没好过多少。她要出差一周，因为项目预算有限，只派她一个人去抽凭证。
“大概是大K想锻炼锻炼我吧，一上来就那么有挑战。”
“每天要报平安哦。”
“放心吧，我们去客户那里，人家都会供着的。”
事实上舜却被一个人扔到了某地山脚下一个招待所，大冬天里空调并不怎么制暖，被褥一股异味，墙上还有蚊子血。每天要走一段山路去工厂，晚上噙着眼泪做底稿，觉也睡不好，只有和瑰在QQ上聊聊天，感觉才好些。
舜：【我这两天的日常就是和工厂大妈纠缠。大妈每天哄骗我，我拆穿她，她继续翻着花样骗我。今天她还怒气冲冲地对我喊话，再烦她，她就要投诉我了。】
这种工作，像我姐这种孤傲的人是怎么熬过四年的？瑰思忖着。
舜：【关键是，做了一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别说大K了，我觉得连组长也未必care这种抽凭。去年做这个项目的Senior说，那么大的工作量，派一个小朋友去，其实就是让人放飞机的……】
竟然有这种人？说话那么不靠谱！瑰听了咋舌。
舜：【我一个人要抽100个项目……太苦了。原材料、入库单、出库单、运单等等等，我对得眼睛都酸了，再这样下去我要死了……】舜打完这段，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等瑰回复。
瑰：【你自己说过要好好跟着Kevin做项目的。】
舜：【我是很认真在做事，不然大妈会要投诉我嘛？现在浑身酸痛。】
瑰：【那就早点休息吧。】
正打算睡觉，舜鬼使神差般地打开了电视机，看到一男一女正在床上打得火热，突然想到自己长这么大了还没有过如此热烈的爱情……
“叮——”
瑰：【不要胡思乱想，早点睡。】
……
经历了一个忙季，瑰和舜由内而外地变得成熟起来，妆容衣着开始走职业化路线，愈发显得有气质。
“我出差的那个项目出report啦！你看，我装订的。”舜抱着10本新鲜出炉的审计报告，对着瑰笑。她栗色卷发扎起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清秀的脸上架着一幅红色细框眼镜，圆圆的镜片配合其日常甜美的笑容，显得十分可爱。
“这是你第一个项目诶，我翻翻。”瑰说着便取下一本。学生时期的齐刘海短发如今成了黑长直，时而披肩时而扎起马尾，几缕柔软的黑发顺着玲珑耳际一垂而下。她手指纤长，她的皮肤，无论熬夜加班或吃香喝辣，均保持独有的白净。只不过除了对舜，平日总是神态慵懒、眼色冷清、惜字如金。
瑰很冷冽，舜很有个性，走在一起、出双入对非常养眼，引得无数男女竞吃瓜。
当瑰翻到签字页的时候，舜的眼波流转于“鹰琛”的红色CPA印章和他本人华丽的签字，心潮荡漾。这个人名字意味着一个案子的close，对外标志着专业的背书，对内象征着终点的圣杯——成就感，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二部门高级经理）查尔斯：“咳咳…刚刚有人从我身后走过，突然感到冷飕飕的，回头一看，原来是我部门的冰山小美女峙瑰，还有你部门的喰舜。”
（一部门高级经理）鹰琛：“那个跟班是我部门的？峙瑰我知道，一看就是性冷淡嘛。”
查尔斯：“咳咳咳…”
……
当舜升到二年级，她也开始有了自己的跟班——金珂（Kim Jin）。刚入职的金珂人生的第一个审计项目是舜带着她共同完成的，彼此维持着特殊的战斗情谊，舜习惯叫Kevin大K，金珂小K。
小K喜欢舜，知行合一。不喜欢事务所里的其他大多数人，觉得他们看上去勤勤恳恳，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急急所向的目标是什么，不过是努力地活得小心翼翼罢了。
小K也没看出舜身边的瑰，和这些人有什么区别？美则美矣，格调冷漫到西伯利亚。
小K的家庭家道殷实，父母对宝贝女儿的未来有周全的安排，本来就只是计划让她大学毕业后，在四大混个两、三年积累点项目经验顺便考点证书，就去投行中台轻轻松松地挣钱。
她的职场生涯似乎并没有常人的压力，爱好就是八卦，八卦的中心思想只有一条：说的都是真相。听众听得越开心就越能激发她的演说激情和想象力，聪明、异想天开，但舜觉得她不过是嗜好满嘴跑火车而已。
一日早晨9点刚过，鹰琛来到office，看到自己的部门几排空荡荡的大排档，一排排桌面上被随手扔弃的box file犹如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墓碑，周围散落着星巴巴袋子、酸奶盒子、剩了1/3的三明治等各种类型的垃圾，他无奈地从大老板Susan办公室门口经过时，被Susan喊住：
“Kevin，你们部门最乱了，迟到的人也最多！”
于是第二天，部门恢复了万恶的签到制度。小K满脸生辉，抓着大排档上的同事们就此事件大摆龙门阵：
“你们知道么？”一副你们肯定不知道的表情，“昨天一早，大K看到部门区域死寂一片，他那间小小的办公室如掷于望不到尽头的墓地深处，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眼不见为净，于是打算从查尔斯的部门绕一圈，他昂首阔胸地走过人气高涨的二部门，弯腰想快速从Susan办公室门前穿过之时，还是被喊住……”
小K换了一口气，模仿Susan缓缓抬手，瞪大眼睛拔着嗓子嚷道：
“Ｋｅｖｉｎ！你们部门最乱了！迟到的人也最多！！”
丰富到位的模仿比言之有物更加重要。她的手，对着除人群以外的茫茫远方，划了个模糊的弧线……十来个人围绕着她，眼里闪烁着惊奇，全然忘了手头的工作。
只有舜听不下去了，上前说道：“通常这种时候，大家应该很忙吧。”
她抓住小K伸出的手腕，把她拉走。众人随即散去。
小K耷拉着脑袋，跟着舜来到冷清的走廊。
“大K是我的Mentor，别八他。”
“你在认Menor前先搞搞清楚他的属性。我知道他很多秘密……”小K抬头——
话却被打断：“不想听你无凭无据地乱说！”
“哼～知道你崇拜大K，我得提醒你，这个人就像变身怪医，是智者也是个巫师。”
巴掌大的脸上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注视着舜，表情十分不屑。小K身材娇小、五官精致，是所里唯一敢留金色长发的员工。常言道，无事生非。此话有理。
仗着自己是个VIP，才总是那么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