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艺术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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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征程

第二天我背着行李和字典赶到了常村,大队已经出发了。老乡说伙房还有一个人,他们把我带到伙房。伙房里是炊事班的王琦同志,他正在收拾炊具,他说:“大队已经出发了,你晚来了一天。一位很好的女战友蒋旨暇去世了!我们正忙着安葬她的事。你参加了咱们队,咱们就是战友,现在人手不够,你就负责守护蒋旨暇的遗体,廖家高已经准备好了一套新军装,你拿去给她换上。”他带我到了老乡家一个放草的小屋子里,门板上躺着蒋旨暇的遗体,用白布蒙着。他说:“你不要离开!特别要小心,不能让猫、狗进来!尸体遇到猫狗会‘诈尸’的!千万要小心!”说完他就要走,我赶紧叫住他:“就我一个人呐?”他说:“等会儿还有人来,我还要和老乡去挖墓穴。”说完就匆忙地走了。

我从来没有和死人在一起呆过,而且还是一个不认得的女战友,还让我给她穿衣服。我手里抱着衣服,不知道怎么给她穿。我迟疑地坐在蒋旨暇的遗体旁边等待着。天渐渐地暗了,小屋里什么也看不清,我开始害怕起来。

终于有一个女同志端着一盏小油灯进来,她就是廖家高同志,她说:“小同志你可不要离开,等会儿有人来帮助你,我请了一个老大娘,她答应了。”说完她又走了。黑夜,小屋没有门,外面的微风不断地吹进屋里,小油灯的光不停地闪烁着,我的脊背上直冒凉气,两眼直瞪着蒋旨暇的遗体,看她有什么动静。

忽然一个男同志冲进来,指着蒋旨暇的遗体说:“她还活着!”他掀开盖着蒋旨暇的遗体的布,解开蒋旨暇的衣服,用耳朵贴近她的心脏,反复地认真地听,自言自语地说:“还在跳……心脏还在跳!(对我)你来听听。”这时,廖家高进来,拉着他,劝他出去。他挣扎着说:“她还活着!心脏还在跳动!”我惊呆了,站在蒋旨暇的遗体旁边,一动也不敢动。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副队长赵幸生(赵寻)。

他们都出去了,又剩下了我一个人。漫长的黑夜,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我没有表,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忽然感觉饿了,肚子里咕噜直叫,我想起来从早上离开家到现在我还没有吃过东西呢!肚子里没食儿,身上更感觉寒冷。我开始缩成一团,但是眼睛还是牢牢地盯着蒋旨暇的遗体。又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很希望那是有人来陪我。果然是廖家高陪同老大娘来了,廖家高说:“天一亮,棺材就会抬来,大娘!你赶快给她洗洗,换上衣服。天亮以前准备好,棺材来了就要把人送走安葬!”老大娘很有经验地说:“你忙吧,交给我啦!不会误事的!”她端来了一盆水,开始用毛巾给蒋擦洗身体。遗体已经僵硬,但大娘很熟练地给她脱下了衣服,又让我帮助她,给遗体换上新衣服,最后给遗体洗脸。她边洗边说:“姑娘,洗得干干净净的,又换上了新衣裳,多好哇!放心地走吧!闭上眼睛吧!”她用毛巾把那半闭着的眼睛上眼皮往下抹,蒋旨暇的眼睛闭上了。老大娘还在念叨着:“多漂亮的姑娘,老瞪着眼干嘛?听话,好姑娘!脸也洗干净了,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地放心走吧!”老大娘把白布单给蒋旨暇的遗体盖上,端着脸盆走出了门。这时,东方已显现鱼肚白。王琦来了,后面有青年农民抬着棺材,在王琦的指挥下,我们把蒋旨暇的遗体安放在棺材内。赵幸生、廖家高也都来了,廖家高把蒋旨暇生前的一些物品也装进了棺材。农民把盖子放好,用锤子把棺材钉牢。大家抬着棺材走向墓地,王琦对我说:“你不要去了,你到厨房睡一会儿吧,饿了就在厨房找点吃的。等我们回来,咱们就出发。”

他们叫醒我的时候已经准备出发了,送我们的牛车就在外面等着。一路上我们四人同行,随着牛车到了义马车站,又登上了奔驰的列车。夜里,我们在华阴下车,到了陕西境界,又经过大荔、合阳、韩城等县城,走进山里寻找一个小村庄——郭家庄。

我们一路打听郭家庄的方位,在路上他们很少说话,都在痛苦地沉思着。他们也回答了我提出的问题:蒋旨暇是什么人?蒋旨暇是较早入队的队员,在队上她是最男性化的女同志,她是队里唯一扛枪的女战士,夜里她和男同志一样在荒山野地站岗。她同男同志一起去土匪寨子里宣传、谈判。她写了十多个剧本,其中《演戏》(又称《鸭绿江边》)这个剧本一直作为三队的保留剧目(演到了抗日战争胜利后)。她是第一个在《黄河大合唱》中独唱《黄河怨》的演员,她在舞台上扮演过各种性格的角色,是一个充满生命活力、朝气蓬勃的刚过20岁的女青年。我内心里升起了对蒋旨暇的崇敬之情,我对演剧三队这个集体产生了热爱,这种热爱照亮了我今后的战斗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