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手枪的不幸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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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德秋水(本名传次郎,写作为生)明治四年(一八七一年)出生于高知县中村,幼年在土佐自由民权运动的影响下度过,后来在大阪成为中江兆民的学生兼仆从。二十二岁自东京“国民英学会”毕业后成为记者,并在明治三十年左右开始接触社会主义思想。明治三十四年,作为创始人之一建立了日本第一个社会主义政党“社会民主党”。之后他继续写作著述,其中发表于明治三十六年的《社会主义精髓》被公认为社会主义萌芽期的里程碑式著作。因此,幸德的名望迅速提高,社会影响力也随之大增。同年,与宣传“日俄开战论”的堺利彦一同辞职创办了“平民社”,开始出版发行《平民新闻》。除此之外,平民社还积极举办演讲会,出版书籍,很快就成为社会主义运动、反战运动的核心根据地。

而这些招致日本政府的高压迫害。明治三十七年,因为违反新闻报纸管理条例,《平民新闻》被禁刊,第二年幸德也被判入狱,并被处以巨额罚款。出狱后的幸德不久便以疗养为名远赴美国考察。在大约半年左右的时间里,远在旧金山的幸德呼吸着自由的空气,逐渐将自己的思想加以深化,开始完全倒向否定包括天皇制在内一切政治权力的无政府主义思想。明治三十九年六月回国之后,他首先直接否定了在自己赴美期间社会民主党所提出的“议会政策主义”方针,极力宣扬以大罢工为手段的“直接行动主义”,因此与片山潜、田添铁二等人形成了尖锐对立。【41】

与此同时,政治形势也在发生着急剧变化。

不遗余力对社会主义运动进行镇压的桂太郎内阁,于明治三十九年全体辞职。此后的西园寺公望内阁则采取了放缓取缔社会主义运动的方针以求顺应局势。内阁中的掌权派内务大臣原敬也在当时的日记中写下了这样的想法:“没有什么手段能消灭社会主义,过家家一样的镇压不过是愚蠢的政策而已。”

但是这样的怀柔新政却遭到了以元老级人物山县有朋为首的官僚政治家们的强烈反对。随着左翼政党“日本社会党”的实力日益增强,幸德的直接行动主义逐渐获得广泛支持,日本政府终于坐不住了,开始启动《治安警察法》,并禁止相同政治理念的政党结成联盟。

明治四十一年七月,西园寺内阁倒台,桂太郎再次执掌政权。可谁又知道,在这背后操纵一切的是元老级人物山县呢?他认为西园寺对社会主义运动的取缔行动过于软弱,于是密奏天皇。而秘密奏折中污蔑社会主义运动所用的材料则是之前在美国发生的“不敬文书事件”。

明治四十年(一九〇七年)十一月三日天长节,日本驻旧金山总领馆的门口被贴上了一张极其露骨批判天皇制的“不敬文书”,而日本国内也被运进了很多张这样的传单。【42】

“日本皇帝睦仁君,我等无政府主义政党、革命政党、暗杀主义者,今日有一事相询,事先告知您一下……”

天皇一族的祖先一直被认为是神武天皇。而“不敬文书”中则写道:“与吾等同为猿类进化而来之人,为何就一定有特权。”“您若非日本原住民,也不过是自支那或者马来半岛的顺流漂来者。”除此之外,文书还写道:“吾等并非随性崇尚暴力,然若遭暴力压制之时,亦会举同样之暴力抵抗之。(中略)现今应停止游说、煽动等一切柔和之手段,实行暗杀才是必须之举,(中略)您已命在旦夕。炸弹必将在您周围不断炸响,永别了。”

虽然外务省慌忙调查的结果显示此文书出自有日籍成员的美国无政府主义团体之手,但却无法对其兴师问罪。有关此事的消息,日本国内进行了封锁,但仍然有一部分知情者认为“不敬文书”是已经回国的幸德留在美国的“礼物”。

紧接着明治四十一年六月发生了被称作“大逆事件胎动”的“赤旗事件”。

在被禁止结社的日本社会党内部,为了调和“直接行动派”与“议会政策派”的矛盾,党员们在东京神田的锦辉馆设宴为因违反新闻报纸管理条例而被捕的山口义三出狱进行庆祝活动。餐后,大杉荣等人正要挥舞着一面缝着“无政府”字样的红旗走出饭店正门,却与在此监视的警察争夺红旗,发生了冲突。结果,十男四女因违反《治安警察法》而被逮捕。这当中当然也有人只是为了调解社会党内的矛盾而受邀赴宴的。【43】

而且据说在之后的审问中竟然对十四人进行了残酷的严刑拷打,致使有人当场昏死过去。此次“赤旗事件”的最终判决为:大杉被判有期徒刑两年半,堺利彦等二人被判有期徒刑两年,荒畑寒村等人全部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半。至此,事态由单纯的夺旗事件发展成为难以想象的重刑案。而管野斯加也在与恋人约会的地点被抓捕,关进了拘留所。虽然最终被宣判无罪,但她却难以忘却在审问中所受到的暴行,发誓要向当局复仇。事件发生时,幸德已在故乡的土佐中村度过了连续四年的养病生活,正在翻译被誉为俄国无政府主义指导理论的克鲁鲍特金的《夺取面包》,收到发生“赤旗事件”的电报后,他便立即踏上了赴京的旅程。

以“赤旗事件”为导火索,西园寺内阁下台。而继任的第二届桂太郎政府开始了对社会主义运动极其残酷的镇压。首先是全面禁止社会主义相关出版物的出版,然后是一人不漏的秘密跟踪,断绝社会主义者与大众的一切接触可能性。同时,舆论也倒向当局。这样一来,就把“直接行动派”的成员们最终逼上了过激抵抗之路。

世间暗云翻滚,明治时代也行将终焉。

明治四十二年十月,维新元勋伊藤博文在中国的哈尔滨火车站被韩国人安重根刺杀。宫下正是受到这一刺杀事件的刺激,才决定在十一月进行炸弹的试爆。【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