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集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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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公三年

三年春正月公會齊侯于嬴。(《測義》夾)愚按:經不書王,有以爲周不班爵者,胡氏辯之矣。而又有以爲闕文者,胡氏以十四年皆不嘗王爲疑,遂謂:“桓公三年喪畢,猶不入見天子,故自是而後,皆不書王,見桓公無王,與天王之失政而不王也。”若然,則當時宋督、宋萬、趙盾、鄭歸生輩皆以逆賊得免於討,未嘗以爲無王也,何獨以桓公歸罪於天王之失政乎?且於十年、十八年又復書王者,義又何解耶?故惟闕文之説,庶於義例可通,蓋孔子所云多聞闕疑,正此之類爾。(《評林》眉)程頤:“桓公弑君而立,元年書王,以王法正其罪也。二年宋督弑君,亦以王法正其罪也。三年不書王,見桓之無王也。”張洽:“亂臣賊子,與會而爲婚,著齊侯之罪也。”齊侯衛侯胥命于。(《評林》眉)蘇轍:“胥命者,約言而不盟也。有以相命,故不可以言會。未嘗歃血,故不可以言盟。”六月公會杞侯于郕。(《評林》眉)《傳説彙纂》:“《左》、《穀》俱作杞,《公羊》獨作紀,程子以爲杞,稱侯皆爲紀,當以《公羊》爲是。蓋齊、魯方睦,紀與郕皆畏齊,故會魯而求庇也。高閌説得之。”秋七月壬辰朔日有食之公子翬如齊逆女九月齊侯送姜氏于讙公會齊侯于讙夫人姜氏至自齊。(《評林》眉)汪克寬:“僖公之娶夫人,納幣逆女,未入至皆不書,以合禮也。桓公之娶文姜,不合於禮,故悉志之,以垂戒書法之變也。”齊侯使其弟年來聘有年

三年春曲沃武公伐翼次于陘庭韓萬御戎弘爲右逐翼侯于汾隰驂絓而止夜獲之及欒共叔。(韓范夾)公然稱師以伐其君,何無忌也?讀《七兮》、《楊水》之詩,君子於是知周之衰矣。(魏禧尾)陸粲曰:“晉之亂,始兆封于曲沃,非兆於命名。謂名足定禍福,是委巷之言耳。於卜偃之論畢萬亦云。”按:此論亦正,然機有先見於此者,如以仇、以僑如名子,自是古人失處。可鑒也。彭士望曰:“《左傳》每於骨肉愛憎偏至處,寫出極大禍害,提醒警切,此《大學》齊家所嚴戒於好惡之辟也。”(《分國》尾)“以條之役”、“以千畝之戰”,此即待事命名之意也,但用意自不同耳。師服知之,不能銷萌杜患,徒言之,亦何益哉?嗚呼!有曲沃之命,因有魏斯、趙籍、韓虔三大夫之命,天道好還,原不爽也。(《左繡》眉)此節宜並附前篇之尾,不唯終曲沃之事,爲“兆亂”、“本弱”結局,並欒賓父子,亦帶應有情,否則末句贅矣。(《左傳翼》尾)前命名,後建國,命名是建國之本,建國以終命名之案。看中間聯絡,自見兩扇板對,卻自錯綜。議論正大,可爲千古龜鑑。偶命一名耳,何關輕重?而師服即歎息不已。蓋父母於子,意有左右,即爲禍亂根本,不得謂左氏後段議論得立國本末,前段語多附會也。只看寤生一名,而二君之禍已成。便見事在春秋前,而敘於陘庭、南鄙啓曲沃伐翼時,以見禍亂之生,其來有自,爲人君父者,當謹之於早耳。因武公伐翼,而追敘於桓叔之始封與命名,一路逆溯而上,建國本弱、尾大不掉,猶是人人意中事。師服早於命名時,識亂生之萌。蓋天下禍福之幾,必有其兆。至誠前知,早於眹兆初伏而知其微。師服晉國偉人,言言理學粹論,較卜偃、史墨輩,奚啻倍蓰過之?(文淵尾)以師服之言張本,即敘其事以應之。兩次敘述略不變换,事繁則章法宜整也。于春秋以前獨詳晉事者,以晉主盟中夏,南可以制楚,西可以制秦也,晉亡則春秋變爲戰國矣,故傳終於韓、趙、魏之喪智伯。敘次簡括而明析,太史公本紀世家之體制所自出也。(高嵣尾)按《世表》:桓三年,武公虜哀侯,晉人立哀侯之子小子侯。桓七年,武公弑小子侯,周立哀侯弟緡。莊十六年,武公伐晉侯緡,滅之。王命武公以一軍爲晉侯,始列爲諸侯。明年武公卒,子獻公立。俞桐川曰:“此時文兩扇之祖,命名、建國,各有精論。晉之亂,兆于曲沃,不必兆於命名,然氣機有先兆於此者,可以爲鑒。”(《評林》眉)王季重:“二邑之因革,此皆哀侯啓之。”《經世鈔》:“按:武公數宿陘庭者,以待南鄙之應,久宿而翼侯不知者,以南鄙爲之覆匿也。又按:莊公十六年,武公伐緡滅之,盡以寶器賂周僖王,王命武公爲晉侯。”(王系尾)此詳敘晉事,爲通部大結構處。分兩層,而分法不同。以事蹟論,自篇首至“兄其替乎”爲一層,因命名而兆亂也。自晉始亂至篇末爲一層,因建國而亂成也。以敘法論,自篇首至鄂侯生哀侯爲一層,追敘也。自哀侯侵陘庭至篇末爲一層,正敘也。譬若寶珠,光彩變幻,隨人所見,只是一副精神耳。

會于嬴成昏于齊也。(《左繡》眉)遠遠爲彭生伏筆矣。(《評林》眉)張半菴:“公之昏齊,亦爲自固其位計。”(闓生夾)此篇以譏不復仇爲主。

齊侯衛侯胥命于蒲不盟也。(《左繡》眉)齊僖小霸,亦葵丘後事之師。(美中尾)《穀梁傳》曰:“胥之爲言,猶相也。相命而信諭,謹言而退,以是爲近古也。”蘇潁濱曰:“胥命者,約言而不盟也。有以相命,故不言會,未嘗歃血,故不言盟。”

公會杞侯于郕杞求成也。(《評林》眉)程子:“自桓公篡立,無歲不與諸侯會盟,結外援以自固也。”

公子翬如齊逆女。(方宗誠眉)記典禮。敘次參差歷落。先君之好故曰公子”。(《測義》夾)愚按:翬乃弑逆之賊也,豈得以逆昏故,遂以公子貴之?蓋翬於是始爲卿,故稱公子爾。齊侯送姜氏于讙非禮也。(《左繡》眉)總提一句,下分四項,四“送之”、一“不送”,總見齊侯之送非禮,筆法整齊中有參差也。凡公女嫁於敵國姊妹則上卿送之以禮於先君公子則下卿送之於大國雖公子亦上卿送之於天子則諸卿皆行公不自送。(鍾惺眉)妙在“於天子”一段插在中間,文便不板樣。於小國上大夫送之。(孫鑛眉)上逆敘,小國卻綴末,亦只是意到筆隨,然法尚存。(魏禧眉)分定四排,四“送、”一“不送”,看他變换安頓,何等錯綜?左氏每如此。(《分國》尾)按:經曰“公子翬如齊逆女”,次曰“齊侯送姜氏於讙”,終曰“夫人姜氏至自齊”,辭繁而不殺,其中必有大美惡焉。胡氏謂笱敝之刺兆矣,信也。(《左繡》眉)以“公不自送”爲主,特寫在天子分内,見於至尊猶不送也。前後四“送之”,恰安主句於中,有體有法,無一字苟。(美中尾)金仁山曰:“魯桓弑君,歸許田於鄭,會齊、鄭、陳以成宋亂,成昏於齊,所以求寵於諸侯、求援於大國者,爲謀亦已至矣。而桓之自殞,卒以姜氏,人力不可以勝天如此夫!”(《補義》眉)公不自送,雖至尊且然,見齊侯親送之非禮。(《評林》眉)李笠翁:“桓,弑逆之人也,中國既莫之討,幸免於王法矣。他日《敝笱》之義、彭生之禍,夫亦天道之隱報歟!公不由媒介而成昏,又以弑君之翬爲逆齊女以自送于國也,不正其始如此,能保其令終乎?”《經世鈔》:“插‘公不自送’四字,顯出齊侯非禮,妙!婚禮,雖天子而公不自送者,昏姻之始,男女之合,父子之際,所以自遠於嫌也。”(王系尾)此篇是公子翬如齊逆女、齊侯送姜氏於讙傳。魯侯宜親迎,而遣賊臣。齊侯不宜自行,而親送出境。一不及,一太過,激映成趣,固應合傳。(闓生夾)文姜不正,故於其始至即斥其非禮,然此乃經師所爲,非左氏之原文也。宗堯按:“寫齊侯自送,有疑之怪之之神,而逐層演之,無一可者,文思奇絶。”

齊仲年來聘致夫人也。(《左傳翼》尾)魯桓弑君,求昏于齊以免討,不由紹介,親至齊境,醜惡可知。翬與同弑,復使逆女以結齊好,家氏所謂非媒而昏,昏不以正。越境而會,會不以正。使其私人往逆,逆不以正。又爲會齊侯而親迎,迎不以正。是也。齊黨惡,許之結婚,送女出境,未幾又使貴介弟致之,溺愛如此,家法可知。文姜之失德,皆齊侯縱之也。婚姻正始,事事越禮,後豈得令終乎?詳書不殺,所以著禍源也。

芮伯萬之母芮姜惡芮伯之多寵人也,故逐之,出居於魏。(鍾惺眉)婦人之妬如此,隋獨孤后見群臣有媵妾者,輒黜之。惡其子勇多内嬖,廢之至死,代人行妬,真怪事也。(王系尾)芮姜爲隋獨孤后之鼻祖矣。此事及明年侵芮執芮伯,十年納芮伯,經皆不書,而傳詳之。其著以爲婦人之戒與?夫亡從子,而芮伯以非道被逐,則其所以事母者亦必無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