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九年

【經】九年春，紀季姜歸於京師。（《評林》眉）《補注》：“先儒皆以莊十年傳見定王后、齊姜，駁例與傳違。案：二后皆見於傳，何苦自相違異？蓋傳例乃魯史舊法，二后非魯主婚，故夫子削之，特存魯主婚者以見義。”夏四月。秋七月。冬，曹伯使其世子射姑來朝。

【傳】九年春，紀季姜歸於京師。凡諸侯之女行，唯王后書。（美中尾）胡康侯曰：“往逆稱王后，示天下以母儀也。來歸稱紀姜，化天下以婦道也。”（闓生夾）紀昏王室而不能自存，以見周之衰弱。

巴子使韓服告于楚，請與鄧爲好。（《左繡》眉）本是巴、鄧爲好，卻從巴轉出楚，又從鄧轉出鄾。鄾以鄧爲主，巴以楚爲主。而楚鄧作對，又以楚敗鄧、助巴潰鄾爲主。只此四國，寫得花團錦簇，仍自賓主分明，敘事聖手。楚子使道朔將巴客以聘于鄧。鄧南鄙鄾人攻而奪之幣，殺道朔及巴行人。楚子使薳章讓于鄧，鄧人弗受。（《左繡》眉）中兩層都楚、鄧對寫，而側重楚邊。巴師則夾敘於中，末二句正收鄧，帶收鄾，無一字閑復。（《評林》眉）沈雲將：“鄾人殺楚使，鄧宜謝罪弗遑，乃拒而弗受，得無重之怒哉！敗師辱國，固其宜也。”穆文熙：“巴人借楚以交于鄧，而鄧人併殺兩國之使，於理於勢無一可者，宜終滅于楚哉！”

夏，楚使鬪廉帥師及巴師圍鄾。鄧養甥、聃甥帥師救鄾。三逐巴師，不克。鬪廉衡陳其師于巴師之中，以戰，而北。鄧人逐之，背巴師，而夾攻之。鄧師大敗，鄾人宵潰。（韓范夾）鄾所恃者，鄧爲之援也。鄧敗則鄾自散，奪其所恃也。（王源尾）“鬪廉衡陳”四語，只二十六字，而陣法、戰法，奇兵正兵，正中之奇，奇中之正，無一不備，非深於兵者不能括其要，非神于文者不能詳其要如此也。精雄潔練，卓立古今，直令文人置身無地。《史記·高帝紀》序垓下之戰本此，而後世名將得此術以成功者衆矣，能傳者誰乎？特標出爲序戰功之法。（《分國》尾）巴之請楚，有造于鄧也。鄾之虐楚，貽禍于鄧也。鄧不巴是德，反助鄾以抗楚，不敗何爲？（《左繡》眉）此與北戎侵鄭篇，同一兵法。而前篇謀與戰分作兩處寫，此併作一處寫。寫謀則彼明此暗，寫戰則彼略此詳。左氏大概不作一色筆墨。“衷戎師”只用一字，此横陳、夾攻，凡用一十餘字，詳略之變極矣。（《左傳翼》尾）楚以巴人聘鄧，鄧鄙人攻奪之幣，殺楚使及巴行人，楚人來討，偏負固不服，以致構兵，罪在鄧不在楚、巴明矣。鬪廉精於兵法，横陳夾攻，佯北取勝，他文多先謀後戰，此獨詳言戰法，不敘謀而謀略已悉。虛虛實實，令人捉摸不定，真神于文者也。（《補義》眉）此爲楚滅鄧張本，楚與鄧全無交涉，忽巴客之聘、鄾人之攻，皆連及楚，似起事者巴，造禍者鄾，庇鄾者鄧，其實着着爲楚伐鄧之津逮，暗承天方授楚來。汪云：“謀戰合敘。”（方宗誠眉）敘楚、鄧勝敗之故，簡而明。

秋，虢仲、芮伯、梁伯、荀侯、賈伯伐曲沃。（《左繡》眉）此事虢仲爲主，前年立緍于晉，故今帥四國伐曲沃，皆所謂强打精神。

冬，曹大子來朝，賓之以上卿，禮也。享曹大子，初獻，樂奏而歎。施父曰：“曹大子其有憂乎？非歎所也。”（《分國》尾）孝子以繼嗣爲憂，不二月其父曹伯終生卒，太子之歎，良有以也。（《左繡》眉）當時專以威儀省禍福，此是第一則文字。然曹太子以父疾故，每飯不忘，與他人自别。施父乃知心之論，非僅僅作逆料觀也。落筆輕活可想。（《左傳翼》）射姑以父病而憂，每飯不忘。燕享樂奏，即有不甘、不樂之意。孝子至情，蓋有發於不自覺者。以視衛獻、魯昭何如？施父之論，乃窺見至隱，深獎曹世子，非尋常逆料禍福比也。（《評林》眉）《附見》：“‘冬，曹太子來朝’，經曰世子，傳曰太子，古者世與大字義通也。按《周禮》注：‘公之子如侯伯而執圭，侯伯之子如子男而執璧，子男之子與未誓者皆次小國之君，執皮帛而朝會焉，其賓之皆以上卿之禮焉。’”叶臺山：“曹太子當享而嘆，蓋必念其父終生之疾也，然當未至魯時，何不一懇辭，而順旨以來哉？承父則非孝，嘆享則失容，太子無一可者也。”《經世鈔》：“非嘆所而嘆，故知其有憂，此非貶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