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集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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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公二十三年

二十有三年春公至自齊。(《評林》眉)趙與權:“莊公踰年而後反,居喪告朔之禮俱廢矣。”祭叔來聘。(《評林》眉)啖助:“私行,假言聘,故不言王使以譏之。”趙與權:“祭有祭公、祭伯、祭叔,意者,叔其弟也,猶蔡季、許叔之類。伯,其爵也,公,其官也。”公如齊觀社。(《評林》眉)《增補合注》:“墨子云:‘燕之社,齊之社稷,宋之桑林,男女之所聚而觀之也。’故公羊氏謂觀社爲觀齊女。得之。”公至自齊荊人來聘。(《評林》眉)孫復:“荊十年敗蔡師于莘,始見於經,十四年入蔡、十六年伐鄭,皆曰荊,此稱人者,以其脩禮來聘,少進之也。”公及齊侯遇於穀蕭叔朝公。(《評林》眉)張洽:“書朝公,以見非其地,蕭之來,魯之受,皆非禮也。”丹桓宫楹。(《評林》眉)高閌:“莊公不能爲桓復讎,而反娶其女,以奉祭祀,故丹楹刻桷以示孝,甚矣,莊公之行詐也!夫宗廟之飾,國有彝典,而妄肆奢麗,加於禰宫,亂王制,瀆先君,不恭莫大焉,聖人直書其事,具文見意。”冬十有一月曹伯射姑卒十有二月甲寅公會齊侯盟于扈

二十三年夏公如齊觀社非禮也。(孫鑛眉)正論質語,然尚覺未暢。(《補義》眉)議昏其隱衷,觀社其名色,結出後嗣,直是頂門一針。(《評林》眉)程端學:“諸侯非王事不出境,且諸侯各有其社,舍所事而觀他國之社,已非禮矣,況齊爲讎國,又有新昏之嫌,於此見莊公之棄國政、無君父、壞禮法、忘廉恥、縱遊觀,罪具見矣。”

曹劌諫曰:“不可。夫禮,所以整民也。故會以訓上下之則,制財用之節;朝以正班爵之義,帥長幼之序;征伐以討其不然。(闓生夾)慶父亂而不能制,無上下之則、長幼之序也。丹楹刻桷,無財用之節也。皆于閑文中見意。“征伐”句則譏其忘齊仇,與《詩》之“以禦亂兮”同意。諸侯有王王有巡守以大習之非是不舉矣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嗣何觀?”(孫鑛眉)長卿論巴蜀“衛使者不然”本此。(韓范夾)敵國外患所以懼人君于一時,史官所以懼人君于萬世。人君處巍巍之勢,莫之敢抗,苟無後世之榮辱,鮮不恣睢矣。故潁濱曰:“域中三大,吾與史也。”(《分國》尾)劌論兵是名將,論禮是名相。時莊公年三十六矣,受制于母文姜,必娶於母家。而齊女待年未及,二十一年,文姜薨。二十二年,才納幣,時尚未逆也。如齊觀社,何爲乎?或曰:“齊蒐軍實,以兵威脅公,欲堅婚約。”夫齊亦何忌於公,必於脅也?公舉動弗謹,自貽伊慼。明年姜氏始至,用幣亂男女之别。其後通于共仲,帷薄不脩,有自來也。齊人諷公,曰:“巧趨蹌兮。”其輕儇跳躍可知。(《評林》眉)張半菴:“曹劌於長勺之詐戰,甚爲可訾。而觀社之諫,則典禮瞭然,深得規諫之體。”按:隱元年傳云:“君舉必書。”然則史之策書,皆君命也。(《左繡》眉)一篇正大文字,“禮”字起,“法”字結。中分兩層,前一層就事説,“會”、“朝”分,“征伐”合。後一層就人説,“王”、“侯”分,“君”字合。相承説落,都在賓位中鋪排。只將“不舉”輕輕轉出“不法”,主位收住,通體無一閑字,無一寬調。而承、轉、起、結,不明著一筆呼應,乃又一格也。長勺以來,劌已肉食,而侃侃若此,知免於鄙矣。(美中尾)議婚仇女耳,觀社,其託詞也。言後嗣已隱含先君。(《日知》尾)典懋而遒逸。(方宗誠眉)典重簡明,斬截無支蔓。(闓生夾)實譏其有奸不能討,故有“長幼之序”、“征伐以討”云云,非爲觀社而發,皆深文曲致也,若曰:“將無以庇其後嗣爾。”

晉桓莊之族偪獻公患之。(闓生夾)此篇以申生之死爲主,後附奚齊、卓子,則其必至之效也。士蔿曰:“去富子則群公子可謀也已。”公曰:“爾試其事。”士蔿與群公子謀譖富子而去之。(《左繡》眉)只將“去”字、“謀”字一倒,而其事已了,用筆最爲輕捷。此節合後二段,都用輕捷之筆,總見心毒而手辣處。兩“謀”字用筆甚深。蓋與群公子謀者,即所以謀群公子者也,而群公子殊夢夢也,哀哉!(《左傳翼》尾)桓叔莊伯以曲沃篡晉,子孫狃于其習,亦欲效尤。下一“偪”字,見獻公之患與士蔿之謀原出於不得已。但翦惡去太甚,必盡殺之,毋乃忍乎?椒聊之實,蕃衍盈升,一舉而滅之,可哀也哉!富子,獻公之所忌,亦二族之所忌也。因其忌而使其自相攻擊,慢慢展布,則一網可盡。獻公以事委士蔿,己若不知。蓋群公子强盛,急之恐有禍害,故置身局外,此謀之巧者也。《咀華》云:“漢唐之末,誅宦官若用此法,何至潰敗不可收拾乎?”(《評林》眉)穆文熙:“處公族固自有道,士蔿胡爲此謀?啓獻公不仁者,必此言夫!”《經世鈔》:“富者易於有爲,故去之。然富爲人所忌,富者少而貧者多,以多去少,又易爲力也。”陳卧子:“用其所親則似信,離其骨肉則黨弱,群公子所以終於見滅。”(王系尾)此篇與二十四年、二十五年,詳敘士蔿之謀,志晉之所以安,亦晉之所以分也。曲沃本以子孫强盛篡其宗,又慮所與篡奪者還而奪我焉,禽獮而草薙之,然後得安。自是之後,遂爲咒詛,不畜群公子,斥遠骨肉,權歸六卿,卒有俱酒家人之禍。亂流鮮終,豈不哀哉!此是部中大結構,而篡奪之徒可以觀矣。

丹桓宫之楹。(《左傳翼》尾)此即晏子告景公“無非事者”意,會朝征伐,國家大典禮所在,諸侯與王非此不舉,何等嚴正。曹子善談兵,又善言禮,豈一劍之士乎?説會朝,必兼征伐言者,以齊因祭社蒐軍實,公往觀之故也。觀社而往,不算朝會,雖蒐軍實亦不算征伐。以事論之,既不合禮。即以人論,彼非天子,不應有王。我非天子,亦不當巡守。于禮又乖,發明“非禮”二字,最爲詳盡。曹劌識議實出衆仲諸人上,而魯不能庸,絶可歎也。去年公如齊納幣矣,而昏議未定,故復以觀社爲名,再往請議。《穀梁》以爲是行爲尸女,蓋盛其車,華其服,炫惑婦人而要其從己,此公隱情也。曹子據理以争,而不批其隱情,其殆爲公諱歟?讀程子、家氏論,可以爽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