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密码(套装共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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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脑竟有6亿年

人类离开工具,实在是一种孱弱的动物。

论速度,尤塞恩·博尔特根本不是猎豹的对手;论力量,一只黑猩猩(Pan troglodytes)能把一个成年男子打得满地找牙,一只银背大猩猩(Gorilla gorilla)估计能打倒一个排的兵力;论视力,鹰隼的眼睛远比人眼要精确;论听觉,蝙蝠的超声探测能力令人耳自愧不如……

那么,人类如何摆脱先天劣势,成为万物之灵?靠的正是发达的大脑。正如荀子在《非相》中所言:“人之所以为人者,非特以二足而无毛也,以其有辩也。”

从BP机到智能机

人脑容量可达1400毫升,每天接收和处理大约34Gb(吉字节)的信息,即便并行运算千百条人生问题,也根本不在话下。而这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依赖的是信息连接的基本节点——神经元,人脑里的神经元数量有多少呢?近乎天文数字,有将近900亿!

可以说,这是整个自然界最复杂的神经系统。形成如此复杂的系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就像手机应用需要不断迭代一样,大脑也整整经历了6亿年的不断升级。

让我们把时钟拨回6亿年前。那时,远古生物可谓“头脑简单”,或者说压根儿没有所谓的大脑结构,甚至连中枢神经系统都不完备。远古生物传递信息只能靠一些演化出轴突轴突是自神经元发出的一条突起,传递自神经元发出的冲动。的神经细胞,这些轴突互相连接,并传递一些附载有用信息的电信号。

那时的神经系统,只有最简单的应激能力,仅能在外界刺激下做出诸如“有食物,快吃”“有危险,快躲”的简单反应,几乎没有任何记忆存储的功能。也就是说,相当于只能接受简单信息的BP机(寻呼机)。

对于生活简单的原始动物来说,这样的神经系统已经可以满足生活需求。然而很快,环境开始变得复杂,BP机式的神经系统遇到了障碍。

有一些生物成功“出水”,登上陆地,演化成了爬行动物。为了适应环境的复杂变化,大量神经细胞不得不集结在一起,形成了脑干(brainstem)和小脑(cerebellum),这就是所谓的“基础脑”。但这种基础脑的功能十分有限,只有三个皮层(cortex),仅能满足最基本的运动需求。

雷龙被认为是体形最大的恐龙,体重高达30吨,但脑子只有网球般大小。网上曾有这么一个段子:“如果把雷龙的尾巴剁了,可能要过好一阵子,它才能感觉到疼痛。”

显然,基础脑中出现的皮层,给未来的大脑演化打下了坚实基础,因为皮层集中了大量负责各种功能的神经元。有了皮层,大脑才有了储存长期记忆、运行复杂思维,甚至表达爱意及亲情这些高级情感的可能性。

又经过一轮漫长的演化,地球终于迎来了哺乳动物。这些哺乳动物已有“初级大脑”,初级大脑已经演化出了更多新皮层,传递信息的功能变得变强,其余功能也有了跨越式的飞升。于是,未来人脑的雏形出现了。

不过,大脑若想具备智能,还得熬到灵长类动物出现。以猩猩(Pongo pygmaeus)为例,大脑皮层的神经元数量大约是90亿,神经系统相当于从BP机升级到了功能手机。大脑越出色,模仿学习的效果就越好,反过来也会促使生物本身演化得更快。

最终,人类与灵长类动物相揖而别,开始直立行走。与此同时,大脑也揭开了演化的新篇章。猩猩脑跟人脑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因为早期人类大脑皮层的神经元数量已经达到了160亿。终于,大脑像是从功能手机升级到了智能手机,开始奠定人类种群在生物界的江湖地位。

在之后的演化过程中,脑容量的扩充大小,似乎成了决定大脑演化程度的关键因素。大约290万~390万年前,人类祖先的脑容量突然开始增长,迅速从南方古猿的415毫升涨到1400毫升,达到了现代人的脑容量水平。脑容量的变化,也带来了内部神经元和外部构造的巨大变化,比如前额叶区扩大,脑门前突;大脑有了更优质的新皮层,得到了更好的发育;神经元连接更多,也更加有条理了。

脑容量的激增,意味着无论是细胞数量还是组织结构,都发生了重大变化。那么,脑容量为什么会突然变大呢?

示意图:低等生物和高等生物脑容量的区别

进步的动力,内外兼修?

在从古猿向人类演化的过程中,产生了许多基因突变。遗憾的是,我们对大脑这个精妙器官的了解,还处于非常肤浅的层面。科学家认为,有几个基因可能为猿脑向人脑迅速演化立下了汗马功劳。

第一个可能是FOXP2基因。人类和猿的一大区别,是人类拥有语言这一强大的能力。如果没有语言,就没有今天的人类文明,语言促使人与人之间的信息交流变得更加高效和精确。而FOXP2基因至关重要,这是一种控制语言能力发展的基因,该基因的突变常见于先天性语言功能障碍的人群中。另外还有研究表明,FOXP2对记忆力和理解力也有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所说的FOXP2基因只不过是当前语言研究的冰山一角,在冰山下面还有许多基因奥秘有待发掘。

第二个可能是ARHGAP11B基因。这一基因仅见于智人、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而这个基因,可能和大脑语言中枢的出现有关。

第三个可能是HARE5基因。这个基因很可能是控制大脑发育的关键。实验证明,跟移植了猩猩HARE5基因的小鼠相比,移植了人类HARE5基因的小鼠在脑容量上扩大了12%,而且产生了相应的大脑皮层。

这些与脑功能增强相关的基因,从何而来?科学家认为,这些基因一定孕育在人类演化的实际需求中。如何更好地制造和使用工具,如何应对日渐加重的劳动负担,如何开创和传承语言文字,如何由素食向肉食转变……这些问题促进大脑不断演化,也推动人类文明前进。

也就是说,脑容量的激增,是基因、人类行为与外部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我们不妨举几个例子简单说明。

人类祖先曾向北方迁移,地域差异是他们首先要迎接的挑战。通常,纬度越高的地方,光照强度就越低。那么,如何在昏天黑地里看清东西呢?这离不开成像工具的分辨率,也就是人眼的视力必须足够好;此外还需要大脑运算能力跟得上,才能较好地处理图像解析结果。打个比方,就像需要同步升级显卡硬件和更新显卡驱动,对于住在高纬度地区的人类而言,不仅双眼要锐利有神,连大脑也要跟着提升和扩容。

火的使用,也给人脑演化带来了机会。在认识和掌握自然火之后,人类不仅能获取光明、御寒、抵御野兽侵袭,还开始慢慢地习惯和喜欢烧烤以及烹饪食物。摆脱茹毛饮血没多久,人类的牙齿不再那么锋利,而人类的大脑在享用熟食过程中获取了更多的营养,变得更加发达。火给人类大脑容量的提升创造了条件,人类也由此揭开了认识自然和改变自然的新篇章。

大多数科学家认为,东非大裂谷的产生,给人类带来了营养最丰富的食材——鱼。鱼油里含有极其丰富又价值很高的不饱和脂肪酸,在被人类大量摄入后,这些营养物质也为大脑升级做足了强力助攻的准备。

碳水化合物,尤其是淀粉,在脑容量加速增大的过程中也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卡伦·哈迪博士及其团队在综合各方面的数据后提出,人类大脑的运作需要大量葡萄糖,而只有淀粉这类高碳水化合物才能提供足够的葡萄糖。淀粉食物的摄入,能够增进唾液淀粉酶基因的复制,从而更高效地合成人脑发育所需的葡萄糖。显然,人类祖先也擅长用火对淀粉食物进行烹饪,他们越来越习惯这些更容易被消化的食物。

人类还有一双可以与大脑媲美的灵巧的手,大脑的发育使人类祖先可以制造和使用工具,学会用更高效的方式捕猎和劳动,这反过来又进一步刺激了大脑的发展。

示意图:古猿向人类演化过程中的脑容量变化(绘图:郑腾腾、李靖)

幸亏没有“误入歧途”

不过,就像电子操作系统在更新换代的过程中容易出现漏洞一样,人类祖先的脑容量在达到1400毫升这个里程碑的过程中,也走过几次岔路,仔细想想甚至有些令人后怕。

比如,根据在欧洲发现的海德堡人的遗骸推算,海德堡人的脑容量只有1100毫升,演化程度远远不够。然而,一味追求容量大,未必能笑到最后。尼安德特人的脑容量将近1700毫升,比现代人还大不少。但是,尼安德特人的脑容量几乎被视觉功能和运动功能占据主要位置,思维功能和沟通功能被放到了次要位置。后来,尼安德特人在跟现代人的竞争中处于弱势,以至于不幸灭种,究其原因离不开大脑功能的“出色”程度。

在经历了相当长时间的演化后,人类特有的大脑皮质中枢得以产生,如运动性语言中枢、书写中枢、听觉性语言中枢等,还出现了欣赏音乐、舞蹈和绘画等艺术的中枢,功能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完善。随着抽象思维的发展,人类大脑额叶也得到了迅速扩张。

人脑作为人体中最复杂的部分,也给人类带来了许多烦恼。比如中枢神经系统几乎不能再生,有一种假说认为根源是早期神经元分化条件不可再现,目的是为了维持记忆。比如“9·11”事件发生的时候,很多孕妇目睹了这一刻,她们生出的孩子得抑郁症的概率要高于其他的孩子。为什么?DNA记住了。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意识具有一定的遗传密码和物质基础。

示意图:现代人类大脑切面构造

探索意识起源,离不开大脑研究。随着生活方式的改变和人均寿命的提升,人类社会出现了儿童自闭症(childhood autism)、成人抑郁症(adulthood depression)、老年退行性疾病(neurodegenerative diseases)等脑神经疾病。国际科学界预言,21世纪将是脑研究世纪。中国也把脑科学研究列为“事关我国未来发展的重大科技项目”之一,并于2015年正式启动“中国脑计划”。

“窥天地之奥而达造化之极”。我们期待,脑科学的研究和应用,能够帮助人类再上一个新台阶,从而协助与人类相关的其他生物及环境变得更健康、更美好。

参考资料

1. 姜树华,沈永红,邓锦波.生物进化过程中人类脑容量的演变[J].Modern Anthropology,2015,3(3):32–42.

2. 佚名.我国科学家破译芝麻遗传密码[J]. 种业导刊,2014,(4):34–34.

3. Shultz S.,Maslin M. Early human speciation,brain expansion and dispersal influenced by African climate pulses[J]. PLoS One,2013,8(10),e767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