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揭穿面目
到了邹国,适逢邹君之丧,按礼愍王应吊唁。
夷维子对邹国的嗣君说:
‘天子吊丧,丧主一定要把灵枢转换方向。
在南面安放朝北的灵位,然后天子面向南吊丧。
虽死,不得废君臣之礼’。
邹国大臣们说:
‘一定要这样,我们宁愿用剑自杀。’
所以齐愍王不敢进入邹国。
国已衰落,还那么穷横;
齐是自封,尚且尊大。
一旦各国自奉强秦为‘天子’,秦帝不是更可以骄横地对待各国吗?
邹鲁小国,都不愿忍受被当做臣仆的耻辱。
秦、魏、赵等乃匹敌对等的国家,难道堂堂三晋,还不如邹鲁小国那么有志气?”
辛垣衍已渐渐被动,只能摇头:
“这不是有没有志气的问题。
您看,十个高大的仆人跟随在一个矮小的主人身后。
他们的力气比主人还大,智商也不低,却惟命是从的原因在于畏惧主人。”
鲁仲连轻蔑地望着他:
“那么就心甘情愿的做秦国臣仆?”
辛垣衍的底气更加不足:
“积威以渐,难以扭转。”
鲁仲连哼了一声:
“既然魏王视自己为奴仆,我就能让秦王把他剁成肉酱。”
辛垣衍怒视鲁仲连:
“你说的也太过分了!
魏王终是一国之主,怎么会受到那种酷刑?”
“因为你们已经奉秦为天子!
请不要忘记,主人有权用任何手段处治他的臣仆,而‘天子’就是各国的主人。
当年鄂侯、鬼侯、西伯侯是纣王属下三个诸侯首领,号称方伯,地位仅次于王。
纣王听说鬼侯的女儿漂亮,就召进宫侍寝。
因不如其意而杀了她,并迁怒于鬼侯,把他剁成肉酱。
鄂侯为他辩冤,也被晾成肉干。
西伯侯偷着叹息几声,被人告发,囚于羑里,几乎也给砍了头。
自己虽保住命,却搭进儿子伯邑考。
秦王想称帝,并非图虚名,要的是实际权力。
只要你尊他为帝,就必须无条件的服从他。
他就可以征用天下的人力,搜刮天下的财富以满足他的需求。
就算暂时保留你的王位,也要今天召你的妻女进宫,明天撤换你的亲近之臣。
把自己的心腹安置在你的左右,逐步剥夺你的权力,使你成为有名无实的傀儡。
最后连‘名’也要免掉,若不从命,岂止成肉酱?
比这还残酷的刑法也能想得出。
不仅诸王难安其位,你们这些爵高位重的宠臣如果不以卖主求荣来换得秦王的信任,也不能保住自己的富贵性命。
所以,就是为你们自己着想,也是战或可保,降则必亡!
同是万乘大国,都居王位之尊,果然战败,任人宰割还有情可原。
若只是出于畏惧不战而降,屈膝称臣,辛垣衍先生,您还有什么志气面对‘尊秦为帝’的悲惨结局?
如果您是站在赵、魏两国的立场上,还鼓励他们走这条自取灭亡的道路吗?”
鲁仲连以犀利的言词,摆事实、讲道理、步步进逼,直戳“帝秦”的要害。
毕竟辛垣衍是魏王派来的特使,投鼠忌器。
鲁仲连还不便彻底揭开他的真面目,却也把他逼得不但无力进攻,连防守都很困难。
对人家的设问,一句也不能回答,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不能再辩,只得离席一拜:
“只道鲁先生徒有虚名,今日方知果然是高人,厉害、厉害!
我不敢再言‘帝秦’了!”
鲁仲连也恢复常态,以礼相待:
“就事论事而已,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但鲁某之言,不仅为赵,也有利于魏。
请先生转告魏王,弃‘帝秦’而行‘合纵’共同对敌,才是保护自己的上策。”
辛垣衍连连称赞,不久就告辞归魏。
这一场的辩论,不仅打击了投降派“帝秦”的阴谋,也把赵王、平原君及一批大臣从迷惘中唤醒。
使他们汗流浃背地认识到,投降将会使自己陷入生不如死的煎熬中,并不能摆脱国破家亡的悲惨命运。
从而坚定了他们背水一战,宁死抗秦的决心。
辛垣衍回去了,赵王君臣长长松了一口气:
“魏王明白了帝秦之害,很快就会发兵了。”
鲁仲连摇摇头:
“辛垣衍不会把我说的这些全部转达给魏王;
魏王惧秦的心理也不会因为几句话而转变,而且他为人既自私又奸滑。
就算没跟秦国暗中勾搭,也会隔河观望:
如果各国援至,秦现败势,晋鄙的十万大军数日之内就能发到邯郸,否则他还是不进不退。
可恨的是,现在各国都采取这种隔河观望的态度。
帝秦之谋不成,秦王必定恼羞成怒,向邯郸发动几次猛烈攻击。
我们一方面要准备打几场硬仗;
一方面要想办法打破各国观望的僵局。
当务之急是请信陵君出来,以他的声威,各国闻讯后就能会师邯郸。
而且各国部队到达后,也只有他能胜任联军统帅。
不过,现在他与魏王的关系比较紧张,出援有困难。
我来赵前与他的朋友侯嬴已有了安排,到时候大家会想办法帮助他。
请平原君要继续写信催促他!”
赵王和平原君见鲁仲连思路敏捷清晰,处理事务快而不乱,能力只在虞卿之上。
又生得仙风道骨,神采飘逸,非常爱慕,便以高官厚禄为条件,想挽留他在朝中。
情急之下,竟忘了曾对虞卿的许诺,不惜食言,许以正印相国之位。
虞卿偷偷一笑,鲁仲连却再三辞让,坚决摇头:
“鲁某久处草莽山野,从不在任何国家任职。
来邯郸只是为助赵抗秦,有幸事成,战后还要另赴约会,不能从命。
朝中有虞卿就足够了,我还是回到市井中去发动民众吧。”
平原君就设宴招待他,喝道酒酣耳热时,平原君起身向前,献上千金酬谢鲁仲连。
鲁仲连笑着说:
“杰出之士之所以被天下人崇尚,是因为他们能替人排除祸患,消释灾难,解决纠纷而不取报酬。
如果收取酬劳,那就成了生意人的行为。
我鲁仲连是不忍心那样做的。”
于是辞别平原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