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理性更聪明

然而，随着研究的进一步深入，人们对理性人假设逐渐产生怀疑，因为虽然人是自私的，但是很多情况下也表现出并不自私的一面。对理性人假设的质疑逐渐动摇古典经济学基础，对于传统经济学来说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件。

毕竟，传统经济学所有的出发点都基于理性人假设。也就是说，理性人假设是根基，离开了这个根基，即便利用巧妙的分析和严谨的数学证明，也无济于事。这就好比正确做事和做正确的事情一样。

1956年，赫伯特·西蒙提出了“有限理性”（Bounded Rationality）的概念。他认为人不可能做到像传统经济学那样的完全理性，出于各种原因人只能时而理性、时而非理性，简言之，人是有限理性的。并且，决策制定者在获得及处理信息方面也存在认知上的局限。[25]

考虑足球场上的一名球员，他接到球的那一瞬间，是将球传递给其他球员，还是自己踢出一记漂亮的弧线球。按照传统经济学假设，这名运动员需要知道当前所有在场人员的任何信息（完全信息假设），这对于需要瞬间做出决策的球员来说显然不现实。现实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赫伯特·西蒙认为现实中充斥着大量的不确定性，即便存在完全信息，获得这些信息并处理它们的成本也是非常高的。赫伯特·西蒙同时认为，尽管现实中不存在完全理性，但是也不能认为决策都是非理性的，因此提出了“有限理性”这个概念。

赫伯特·西蒙认为，人们在做决策的时候，满意就行了，不必利用过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去追求那些所谓的理性决定。人们更多是在利用一种“经验法则”的捷径来指导他们的决策，甚至是在利用“习惯”做出决策。[26]

赫伯特·西蒙也因为提出了“有限理性假说”，以及他后续做出的贡献，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谁能想到，有限理性在提出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几乎没有被经济学家所接受。

理性人认为，做出决策的第一步，就是要设定一个明确的目标。然后围绕这个目标，在允许范围内选择最优的那个。然而，现实中的人们不可能做到穷尽所有的选项。追求最大化的人，理论上可能找到他们的满足点，但是现实中，他们往往最终不得不妥协，找到一个能够替代最大化的解决方案。

正如赫伯特·西蒙所说的满足者（Satisficer）那样，只要比较而言足够好就行了，而不是继续去寻找是否还有最好的，一旦找到，立即收手。有句话说得好：

“人的精力、金钱和时间都是有限的，而选择是无限的，拿有限追无限，死定了。”

尽管从客观上，看那些追求最大化的人可能比满足者得到了更好的选择，但是主观上却不一定。一旦追求最大化的人遇到了更好的事物，他们也许会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懊悔不已，产生挫败感，而这种频繁发生的挫败感，又会导致习得性无助（Learned Helplessness）。

另外，根据前景理论中的参考点原理，一个人即使获得再多，如果他的参考点定得比实际得到的还要高，那么他也不会满足与快乐。相反，满足者虽然得到的相对较少，但是他的参考点定得不高，因此容易感到满足。这真是印证了《道德经》所说：

“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有限理性人难免会犯错，当能够预知有限理性人可能系统地犯哪些错误时，就可以设计一定的方案去减少错误的发生。这也就是理查德·塞勒提出的“助推”理念，通过助推让人们生活得更好，后来他将一个个助推案例写成《助推》一书。

尽管赫伯特·西蒙提出了有限理性假说，然而，在他的研究中忽略了情感对行为决策的影响。在后续的研究中，不少学者已经开始注意到情感在行为决策上所起到的作用。大量研究表明，七情六欲会从不同程度上影响人们的决策行为。比如，当你去面试找工作时，研究表明，晴天要比雨天更容易获得面试官的积极评价。

2011年，几位以色列学者针对法官的决策是否受情绪的影响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囚犯想要假释的请求，会受到法官情绪的影响而出现不同决策，显然，这是非理性的。如果在午饭前进行听证会，那么犯人被法官拒绝假释请求的可能性就很大。因为法官在午饭前的感觉影响了他们的决策，但是他们却完全不知那是由饥饿产生的。[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