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宏观经济概念

当你让资本主义为你服务时，国民经济中有几个术语你应该熟悉。当你在分配资产时，它们会帮助你做出正确的决策。在你打开美国全国广播财经频道或彭博电视台，或者在你最喜欢的报纸或网上阅读商业页面时，你就会被这些术语轮番轰炸。有些概念的意思相当明显，有些则十分复杂。

资本

资本必须是资本主义的核心，对吗？确实如此，但资本是很多东西。我喜欢萨缪尔森的老套解释：“只要人们愿意储蓄——放弃现在的消费，并等待未来的消费——那么社会就可以把资源用于新的资本形成。”萨缪尔森由此总结道：“经济活动是面向未来的。同样，当前的经济消费在很大程度上是过去努力的结果。”我真的希望如此——萨缪尔森在新时代到来之前写了这篇文章，这是一个通过债务创造无限资本的时代！

政府和私人金融公司都可以凭空创造额外的资本，他们也做到了。银行贷出超出其法定准备金的资金，这样可以多次调整其存款的价值。“法定准备金”（Reserve requirements）通常是指中央银行规定的地方银行应具备的流动性资金，即它们必须持有的与贷款有关的最低存款。这不应与“资本金要求”（Capital requirements）相混淆，资本金要求是指监管机构要求的银行内部股本，即银行必须在资产负债表上拥有的超额股东资本，以确保其具有偿付能力。

资本也被用来描述物质资本，即经济中更广泛的资产，而不仅仅是金钱，例如生产物品与劳务的设备和建筑物。就连在那里工作的人有时也被称为“人力资本”！这在生态经济学中变得很重要，像赫尔曼·戴利这样的作家对人造资本和自然资本都进行了重大区分。

货币供应量（Money supply）

现在回到货币资本。国民经济中的货币量亦被称为货币供应量，可以按照货币流动性的强弱划分为四个不同的层次，即M0、M1、M2、M3。M0是流通中的实际货币，即纸币和硬币。M1是指M0加上银行准备金和非流通的存款。M2包括储蓄存款和个人定期存款，是决定通货膨胀的关键指标。考虑到机构货币市场基金，M3是最广泛的指标。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货币供应量，特别是M2，在所有发达经济体中都得到了稳定增长，这对你的投资决策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图1）。

注：所有发达国家的共同点是经济的金融化，这表明货币供应量大幅增加，尤其是自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上图显示了美国不断增加的MZM（零期限货币）货币供应量。MZM是衡量流动性资金的指标——基本上是M2减去定期存款，再加上货币市场基金。

货币政策（Monetary policy）

这是中央银行用来控制货币供应量、实现经济稳定增长、物价稳定、适度通胀和充分就业的一套政策。中央银行是独立的机构，它们是与民选政府同步运作的，以引导经济；政府本身的主要经济工具是财政政策（即税收和支出）。

在美国，货币政策的执行者是联邦储备系统（Fed）；在欧元区，它是欧洲中央银行；而在新加坡，它的执行者是新加坡金融管理局（MAS）。

中央银行的主要的货币政策工具有三个：利率、银行存款准备金率、公开市场业务（购买或出售债券以刺激或减缓经济发展速度）。当央行提高利率、出售债券或提高零售银行的存款准备金要求时，就会减缓经济发展。这是在经济过热、通货膨胀加剧的情况下采取的措施。在通货紧缩的经济环境（低需求、低增长、高失业率）下，央行会采取相反的措施，即保持低利率，并在金融市场上购买资产，以刺激货币供应和增长，即“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QE）”。

在新加坡，MAS与其他地区的央行有所不同，因为新加坡经济的开放性，MAS并不直接设定利率，而要由银行参照国际利率决定。MAS的货币政策主要是通过控制新加坡元（SGD/S$）未披露的一篮子货币的汇率来实施的。MAS每年两次宣布其对新加坡元的立场，但有时也会在会议之间宣布。新元走高将会降低债券收益率和价格，而宽松政策则被视为对当地经济的通胀刺激。

利率（Interest rates）

我们都很讨厌支付利息，但却很高兴收到利息。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钱是有时间价值的。比如说，你可以选择在今天或一年后收到100美元，今天，你收到的仅仅是100美元，而1年之后，你除了收到100美元，还会额外收到一笔奖金，比如3美元。这就是你的利息率：每年3%。（在最近完全反常的宏观经济学的发展中，一些欧洲银行开始收取负利息，即银行向借款人支付利息！而有一些社会因为文化原因而对利息不感兴趣。我们姑且搁置这类案例。）

通常在大多数国家，央行为零售银行的借款设定利率，收取借款利息。零售银行再放贷给他们的客户，以获得贷款利息。借款利率低于贷款利率，这二者之间的差额就是净利息。央行通过降低利率来刺激经济，促进经济增长和就业。而提高利率可以使需求过剩、产能不足、通货膨胀的过热的经济降温。

在美国，央行利率被称为联邦基金利率，是实施货币政策的重要工具。2008年12月至2015年底期间，该指数一直处在0%～0.25%（或0～25“基点”）的历史超低区间。

通货膨胀（Inflation）

正如大多数人理解的那样，通货膨胀也就是物价上涨。但还有一点比这更重要。价格通常是用消费价格指数（CPI）来衡量的，该指数跟踪一篮子消费品和价格随时间的上涨情况。我说“上涨”是因为物价总是上涨，不是吗？回想10年或20年前，有什么东西比现在更贵吗？可能没有。好吧，也许机票比现在更贵。然而，在较短的时间内，比如几个月甚至几年，价格有可能下跌，比如在经济衰退期间，在需求不足的情况下。

CPI有时候会剔除某些部分，通常是食品和能源，在新加坡则剔除住宿费和私有道路运输费。剩下的部分被称为核心通货膨胀。这样做的目的是减少这些波动因素对CPI的影响，因为它们往往会暂时收缩。

在美国，美联储经常提到一个类似于CPI的指数，即个人消费支出指数（PCE）。PCE的增长往往要慢于CPI，而反向投资者都认为，官方的通货膨胀数据是由政府操纵的，并且保持得太低。

通货膨胀通常不会在整个经济中均衡发生。我们经常看到个别行业的通胀压力激增。在2008—2009年经济大衰退后，各国央行大规模扩大货币供应（QE）期间，我们看到了显著的资产通胀，但工资通胀很少。换句话说，新的资金用于购买房产、债券和公司现有的股票，但很少流入工人的钱包，整体通胀水平仍然很低。我们稍后将更详细地讨论这个问题。

中央银行的既定目标是保持适中的通货膨胀率，通常约为每年2%（欧洲和美国），中国则保持在每年3%。这将鼓励消费并减轻债务人的债务负担，从而刺激经济增长。各国政府既不希望通货紧缩（负通胀，即价格下跌），因为这将导致消费者在预期价格下跌的情况下推迟消费，从而减缓经济增长；也不太希望通货膨胀过高，因为这表明经济过热、货币供应难以持续增长。极端的通货膨胀可能导致金融和经济全面崩溃。新加坡在日本占领期间就出现了恶性通货膨胀，而在最近的2009年，津巴布韦也经历了恶性通货膨胀。

我的外祖父亨里克·亨里克森（Henrik Henriksen），出生于1896年，作为一个热情的丹麦民族主义者，他于1920年南迁到德国的弗伦斯堡，在那里的一所丹麦少数民族学校里教书。他经历了魏玛共和国（Weimar Republic）的恶性通货膨胀，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臭名昭著的货币管理不善和崩溃的案例。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外祖父给我看了一个鞋盒，里面保存着满满的钞票。面额简直是天文数字，十亿、几十亿马克。在那时，纸币几乎就是废纸。

这发生在1922年至1923年期间，当时的德国，试图偿还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战争赔偿款。于是德意志银行便大肆印钞。当时马克的最高面额是100万亿，但只值25美元左右。通货膨胀率每月高达3000000%。也许你们对这段历史很感兴趣，但在这里我就不再过多叙述了［给你们推荐《当货币死去》（When Money Dies）这本书，作者是亚当·弗格森。这是一本关于魏玛共和国时期恶性通货膨胀的权威书籍，文字优美，历史洞察力强，是我望尘莫及的］。然后，外祖父还告诉我，当他们去面包店买面包时，是如何推着小车来运钱的。更可笑的是，他们在家里烧成堆的钞票来取暖，因为比买柴火还要便宜。当他们去咖啡馆用餐的时候，点完餐后就会立即支付餐费，以防止在他们用餐期间涨价。

这就是通货膨胀！在银行里存钱的人彻底破产了，但其他人却从中受益了。如果你拥有不动产或公司股份，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负债累累的农民受益最多。有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农民进城，在市场里卖了几个鸡蛋，然后用这笔钱还清了他房屋的全部抵押贷款。

恶性通货膨胀的经历在德国人的心理上留下了深刻的伤痕，今天，当德国向其他欧元区成员国宣讲负责任的货币和财政管理时，显然是铭记了这些教训。

GDP

GDP（国内生产总值）可能是所有宏观经济指标中最重要的，它是衡量一个经济体总产出的指标。它通常是按市场价格计算的一个国家（或地区）所有常驻单位在一年内生产活动的最终成果。GDP是衡量所有商品和服务在国民经济中流动价值的指标，有两种方法来衡量流动价值，即支出法和收入法。这两种方法得到的结果是相等的，因为一个人的支出就是另一个人的收入。

按支出法计算的公式为：GDP=C+G+I+（X-M），其中C是私人消费，G是政府支出，I是资本投资，X是出口，M是进口。因此，贸易顺差将增加国内生产总值，贸易赤字将减少国内生产总值。根据收入法，国民收入（NI）是将所有收入加起来计算的，其公式为NI=W（工资）+R（租金收入）+I（利息）+PR（利润）。虽然NI的使用频率较低，但看看国民收入的构成可能会很有趣，我们稍后再谈。

我们有时会看到NNP和GNP这两个术语。NNP的全称是国民生产净值（Net National Product），即国民生产总值减去资产折旧后的余额。扣除折旧已经过时了——今天这个数据通常表示为毛利，我个人认为这是错误的！国民生产总值（GNP）与国内生产总值（GDP）相似，但国民生产总值是以国家为基础来计算的，因此在国外拥有工厂的公民的收入计入其国籍国家的国民生产总值，而不是国内生产总值。这样，拥有大量外国投资的非常开放的经济体（如新加坡），GDP往往高于GNP；而对于像日本这样的国家，GNP往往超过GDP。

你可以利用GDP来计算“实际GDP”（即名义GDP减去通货膨胀的影响），以及“人均GDP”（当然是以GDP除以人口规模）。GDP也可以基于PPP（购买力平价）计算，它考虑到了不同国家的不同价格水平。价格低廉的国家往往很穷（生产率较低导致工资较低，总体价格较低），但以购买力平价衡量，其GDP往往高于高收入工业化国家。

最终，你使用哪种方法，GDP、GNP或者PPP，可能并不那么重要。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我们来说事情变得更好还是更糟糕，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为什么总是看到GDP每年甚至每个季度的变化总是头版新闻了。如果GDP连续两个季度都是负增长，则被认为是技术性衰退，即经济衰退。在公认的GDP数据中，数值越高越好。在这种观点下，GDP就如同一份学校的成绩单：+4%好于+2%，+2%好于0%。

GDP还涉及更多的东西。不久前的一个晚上，我正在收看CNBC的节目，当天的重要新闻是加利福尼亚州发生丛林大火。此次大火将数千公顷的土地和数百间房屋化为灰烬。主播间里那位漂亮的金发女郎却从另一个角度评论了这条新闻，她说：“这对加州经济来说，可能是件好事。当所有的房屋都要重建时，这将有利于经济的增长！”这是对经济增长的误解。按照她的观点来说，交通事故岂不是也有利于经济增长了？它会为维修事故车辆的汽车车间增加生意，还需要叫救护车将伤者送到医院，以及用于伤者治疗和康复的款项。假如有遇难者的话，还要为死者提供葬礼服务；然后来年保险公司的保险费会更高了？如此一来，GDP大增，那么每个人都是赢家，对吧？当然不是，这里有一个隐藏的矛盾，被称为“破窗谬论”——这位CNBC主播，要么没有听说过，要么就是疏忽了这一点。赫尔曼·戴利（Herman Daly）创造了“非经济增长”一词来解释这种GDP增长。还有许多其他关于GDP及其发展方式的问题，我们将在第十章中更详细地讨论它们。

经济指标（Economic indicators）

这些都是投资者应该熟悉的经济中的重要概念。有三种指标。先行指标，其通常在整体经济达到峰值或底部之前就已经见顶或见底。重要的先行指标是新订单、货币供应量、股价、新业务形成、批发价指数、单位劳动力成本。工业生产和个人收入是同步指标，而平均失业时间和银行利率是落后指标，其在总体经济达到峰值或见底之后才会见顶或见底（IBF，2013a）。

一般的经济指标在Investopedia.com等网站上都有广泛报道。所有国家都有利用经济数据进行统计分析和预测的政府部门。在新加坡，你可以从贸易工业部（MTI）和统计部的网站上获取最新的数据。MTI编制了一个包含9个领先指标的指数，即综合领先指数（CLI）。即使你在投资工作中遇到了数据过载问题，偶尔用它检查一次也是很有用的；每季度都会在线更新一下数据。

我的奥胡斯大学统计学老师说，统计学就像女士的比基尼：它们揭示了很多东西，但隐藏了最重要的部分。统计数据不会准确地告诉你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它们值得调查和考虑，这样你就可以形成自己有见地的观点。

财政政策（Fiscal policy）

正如我们在货币政策中看到的，这是政府管理经济的主要工具。它指的是政府利用税收和支出来控制总的供求关系。政府通过增加税收和减少支出，为经济降温并减少社会总需求。同样，如果政府减税并增加支出，这将刺激需求和经济增长。

如果政府确实有一些资源可以管理，那么财政政策的效果是最好的。如果政府坚持通过支出超过税收收入的方式，即运行预算赤字，来提振经济，最终它将耗尽借款的选择期，然后就会失去经济的选择期。2009年经济衰退后，许多欧洲国家都出现了这种情况。希腊是经济管理不善的典型代表，但同时，还有许多其他所谓的“地中海俱乐部”国家有同样的问题。

在新加坡这样一个审慎地进行经济管理的国家，财政政策仍然是经济战略的支柱。1985—1986年的经济衰退是由多种原因共同导致的，主要是外部因素，如油价下跌和国际贸易量下降，还有当地的企业成本增加，尤其是工资上涨过快。针对当时的情况，政府采取了经典的财政政策来应对这一事件，包括降低储蓄率（中央公积金捐款）、大幅下调企业税率、将新加坡航空（Singapore Airlines）和后来的新加坡电信（SingTel）等与政府有关联的公司私有化，并承担公共工程项目，例如扩展捷运系统。在私人方面，工会工人也站出来支持。我还记得当时的游行活动中，工人们举着“降低我们的工资”的宣传条幅，这对于我来说，完全是一次文化冲击。我所见过的欧洲的工人，只会要求得到更多的休息时间和工资。它真的奏效了！1987年，新加坡经济复苏得非常快——这就是财政政策发挥作用的一个例子。

那么，今天这一切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好吧，不管你喜不喜欢，所有这些概念都在你的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我们之所以有经济学，首先是因为资源有限。如果有足够的东西，我们永远不用节约，对吧？但是，并没有。经济学家希望把经济学看作一门科学，当然，它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如此。它背后的数学原理，可能像火箭科学一样复杂。但这也是一门艺术，最后是一个猜谜游戏，每个人对未来的猜测都与其他人一样好。

你如何解读宏观经济形势和事件，将直接影响到你明天是应该购买黄金、星展银行公司债券，还是苹果公司的股票。答案可能就在现有的大量历史和宏观经济数据中。当然，也有一种叫作微观经济学的东西——它是宏观经济学的孪生兄弟。微观经济学研究的是企业和消费者在经济中的作用，以及供需的价格弹性。我们稍后将在第我五章中考虑商品的价格形成时，再研究这个问题。现在是时候继续讨论第二章中提到的每一种资产类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