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吓破胆

刑部大堂。

洪钟端坐首位，刑部小吏分列而厢，一派肃穆。

程敏政身着干净囚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唐寅徐经身着囚衣，坐在程敏政下方。

李莹程壎程堂康海赵琦刘辰禹这些前来旁观的人，也有一张椅子坐。

洪钟眼中精光一闪，喝道：“带上来。”

两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狱卒一左一右押着华昶，如狼似虎一般，不由分说，把华昶生拖硬拽弄进了大堂。

一个狱卒断喝一声：“跪下。”

右脚踹在华昶膝弯上，华昶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他好歹也是官员，竟然被狱卒如此粗暴对待，他心里生起一股屈辱感。

当华昶把堂中情形看在眼里，这股屈辱感就更强烈了，同为犯人，凭什么程敏政能坐？就连唐寅和徐经这两个无权无势，没有功名的举子也能混到座位，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呢？

华昶心里极为不平衡，抗辩道：“洪大人，我为甚不能坐？”他不仅不能坐，还要跪，堂中这么多人，就他一个人跪，这也太显眼了。

把华昶愤愤不平的样儿看在眼里，程堂心里好笑，你也不瞧瞧这是哪里，这是刑部，是洪钟的地盘，洪钟和程敏政是好基友，你构陷程敏政，洪钟能饶过你？你还在抗议，也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真是没眼力劲。

洪钟脸色阴沉，断喝一声，道：“大胆华昶，竟敢咆哮公堂，饶你不得，掌嘴十下。”

掌嘴不是什么大刑，但是当众掌嘴，那种屈辱比起遭受一顿酷刑还要强烈，华昶脸色大变，想要求饶，却是晚了。站在他身边的两个狱卒，分工极为明确，一个狱卒按住华昶，另一个左右开弓，一双手甩成了风火轮，啪啪啪，一阵耳光下去，华昶的脸肿成了猪头。

当众被掌嘴，这是平生头一遭，华昶一张老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但是，他又无可奈何，唯有自认倒霉的份。

这顿耳光的效果不错，华昶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不甘，也老实了，不敢再乱说话。

洪钟对此很是满意，喝道：“华昶，你如何构陷程大人，从实招来，要是敢说个不字，饶你不得。”

华昶瞥了一眼端坐太师椅上的程敏政，心里很是不平衡，同为犯人为什么不审他只审我，哪有这样的道理，却是不敢说出来，抗辩道：“洪大人有所不知，程敏政鬻题，事实俱在，我身为朝廷命官，自当揭发他，我这是为了朝廷。”

呵呵！一阵讥笑声响起，堂中人个个脸色古怪，跟看傻子似的打量着华昶。

洪钟脸色不善，目光阴冷，如同利剑似的，在华昶身上刮来刮去：“华昶，说谎你也要动动脑子，莫要张口即来。你也不想想，程兄是何等样人？程兄少小成名，以神童荐于朝廷，英宗命大臣出题考他，他提笔一挥而就，英宗极是赏识程兄，在宫中赐宴，命爱妃范妃总髻。得英明如此赏识者，能有几人？首辅李贤和彭时器重，收程兄为学生，亲为授学，以两代首辅为师，放眼天下，能有几人？首辅李贤更是招程兄为乘龙快婿，成为首辅之婿者，大明能有几人？程兄学识渊博，先帝赏识，命程兄为陛下讲学，自此而成帝师。陛下登基后，又命程兄为太子讲学，一人而兼两代帝师，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程敏政实在是太牛了，堪称是读书人的楷模，唐寅康海徐经三个读书人，眼睛亮晶晶的，很是艳慕，要是他们读书能有程敏政这样的成就，夫复何憾？

李莹程壎无比自豪，昂头挺胸。

赵琦和刘辰禹身为程座护卫头目，能有这么一个牛X的老爷，他们也是与有荣焉。

程堂感觉有些晕，这便宜老爹实在是太牛了。

华昶被程敏政一系列耀眼的光环打击得怀疑人生，和程敏政比起来，自己屁都不是，感觉很不妙。

果然，洪钟瞥了华昶一眼，轻蔑一笑道：“我说了这么多，就是告诉你一件事，程兄前途无量，远大无比，区区鬻题不过是蝇头小利，程兄断不会自毁前程。”

这话非常在理，堂中人等，上至李莹这些程敏政的亲人，下至供奔走的狱卒，无不深以为然。不管是谁，要是牛X到程敏政这种地步，都不会做出自毁前程的事，更不用说还是明智敏锐的程敏政了。

华昶想要分辩，嘴巴张了又张，愣是说不出来一个字来。

洪钟鄙视华昶，轻蔑一笑，道：“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朝廷着想，不过是你利欲熏心，收了歹人的好处，构陷程兄罢了。你莫以我洪钟眼睛不好使，连这点勾构当也看不明白？”

洪钟从事狱讼数十载，破过的奇案大案多的是，威名远播，华昶可不敢质疑他的眼光，但是华昶嘴硬道：“洪大人，我真是为了朝廷着想。”

呵呵！回答华昶的是一片嘲笑声，你真当我们都是傻子，连你这点小心思也看不穿？

洪钟以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华昶，道：“你无非是心存侥幸，以为中官插手，可以救你一条狗命，你注定会失望。程筱已经畏罪自杀了，你知道么？”

程筱落到李广手里，自然是会被李广保护起来，哪会自杀？华昶才不信，道：“洪大人，你骗我的，是不是？”

洪种都懒得搭理华昶这个蠢货，冲一个狱卒示意，狱卒拿起一份公文，来到华昶面前，摔在华昶脸上，冷冰冰的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吧，这可是厂卫的公文。”

难道是真的？华昶惊疑不定，拿起公文，展开一瞧，这是厂卫的公文，向刑部通告程筱畏罪自杀一事。末了，还盖了官印。

千真万确，华昶不敢再质疑，脸色大变，急惶惶的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结局与他的期待截然相反，华昶要不是亲眼确认这份公文不会有错，打死他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华昶扭头，盯着程堂，满脸迷惑：“你怎么知晓程筱会畏罪自杀？”

昨日程堂告诉华昶，程筱会畏罪自杀，华昶根本就不信，当笑话听的，现在不得不信了，却是想不明白，不得不找程堂问个清楚。

程堂以嘲弄的口吻，道：“亏你还在朝中做官多年，竟然连朝局也看不明白。中官与朝臣争斗多年，虽然有王振汪直之辈很得宠信的中官，整体来说，中官势力远远不如百官，因而中官千方百计拉拢朝臣，凡是投靠中官的朝臣中官很为珍惜，当作了宝贝，助他们高升。辛镝虽然被下狱，但是中官仍是不想放弃他，只能把捏着辛镝把柄的程筱整死了。”

这话极是在理，洪钟微微颔首，若有深意的看了看程堂，名实不符啊，哪里是傻子，分是精明过人嘛。

程敏政看着侃侃而谈的程堂，很是欣慰，这个小儿子虽然差点把他气死，但还是很聪明的，比起长子强得太多了，对朝局看得如此明白。

李莹特别自豪。

程壎有点蒙圈，朝局真是如此吗？

康海唐寅徐经看着程堂，眼里充满深意，这个程堂厉害着呢，莫要被传言所误。

程堂接着剖析，道：“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傅瀚投靠了中官，他是三品命官，三品命官投靠中官的屈指可数，中官更加珍惜，会竭尽所能保住傅瀚，而你捏着傅瀚致命把柄，中官下一个就要弄死你。”

弄死你。

弄死你。

弄死你。

虽只三字，却是字字千钧，华昶听在耳里，惊在心头，有程筱的前车之鉴，他不敢不信这是真的，脸色大变，道：“要是我配合洪大人审理，你会饶过我吗？”

华昶眼巴巴的望着程敏政，洪钟瞄了程堂一眼，暗赞程堂精明，果然吓破了华昶的胆，此案告破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