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新生
【2018年9月1日，土曜日，晴】
秋季开学的第一天，佐井在教室百无聊赖。
趁老师背过身去，佐井的死党、同班同学松田秀明的纸条从斜前方飞过来，只不过因为准度太低，纸条没有击中既定目标。
佐井弯下身去捡起来。
「泉，漫画新一期开售了，等社团活动之后去买。」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佐井冲着松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去。
而开学第一天的社团活动，佐井也早早打定注意翘掉，因为，还是要去神奈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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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车祸那天起，每周至少去看望琉璃一次，佐井从未缺席。
幸亏佐井及时赶到——因为当他走到病房前，看到的是安西太太趴在琉璃床前一动不动、水壶倒在地上的景象。
佐井立即按了急救铃。
医生过来做了检查，庆幸只是低血糖初期的症状，安西太太之所以会晕倒，跟最近没注意休息、不按时吃饭有关。
“阿姨，在安西同学醒来之前，您不能先倒下啊。”佐井端过医院食堂的饭菜，放在小桌上。
“……谢谢你。”虽然内心还有抵触，但是安西太太对佐井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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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井确认了琉璃的输液瓶是护士刚换过的，又用湿润的棉签沾了沾琉璃的嘴唇，跟护士小姐叮嘱了几句，然后到隔壁病房看望了智花。
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佐井背上书包跟安西太太告别：“请您保重身体，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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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9月，琉璃和智花依旧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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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5日，月曜日，雨】
一片混沌。
“你回来了，琉璃，”又是「琉璃」的声音。
“「琉璃」，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我明明在鞋店门口，被铁男他们的机车撞到了……”
“契机总是不可预测的，就是因为那样，你才能回到你的世界……”
“那智花呢，她也回来了吗？为什么这个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琉璃有太多问题想问。
“她受了重伤，但可以确定的是，人的「主观意识」非常重要……”
“智花，会死掉吗……”
“她的情况还不确定，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在我的世界，再没有安西琉璃这个人了……”
“他们……都会忘记我吗？”
“不只是他们会忘记你，等你醒来之后，也会忘记过去4个月，你经历的所有。”
听着「琉璃」这样的话，琉璃沉默了。
“但是依然谢谢你，替我经历这个最后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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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依然不甘心，“当我再次醒来……会忘记那个世界的一切，还有你吗？”
“你拥有的，是连我那一份一起的「未来」啊……”「琉璃」伸出手，抱住琉璃。
像是真正的拥抱一样，「琉璃」不再只是一个遥远的声音，一个意念，而是和自己一样，有温度的个体。
当琉璃也伸出手想要抱住「琉璃」的时候，「琉璃」消失了。
琉璃有种，再也见不到她的预感……
…………
眼前的景象逐渐融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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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口综合病院。
桌上的多功能电子表发出了整点报时的滴滴声。
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之后终于醒来，琉璃慢慢睁开了眼睛。
“医生，医生！琉璃醒了！我女儿她醒了！”高木太太激动无比。
在车祸4个月后，在被医生下了“很大概率会成为植物人”的定论之后，琉璃终于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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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报纸显示今天是10月15日，首版标题是：
「第77回神奈川县多摩川花火大会，19万人现场观看」
是花火大会呢。
大概是因为夏天太热、游客过于集中，从十几年前开始，不少夏季花火大会都改到了10月份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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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大会……还有一些碎片一样的记忆……为什么如此熟悉……
是梦吗？如果是梦，我为什么这么难过……
如果不是梦，那为什么感觉一点都记不起来的样子……
琉璃想要再去回想脑海中的片段，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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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撑着身体坐起来，琉璃拍了拍脑袋，又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看到的是衣服上印有“野口综合病院”字样的白大褂医生，手腕上是2018新款石英表。
“妈妈……”回想起车祸的那天是跟智花一起，琉璃开口问了第一句话，“智花有没有受伤？”
“她在隔壁病房，还没有醒过来。乖女儿，你先好好休养，好吗？”
“你终于醒了。”一个琉璃没有听过的男声从病床另一侧传来。
琉璃转过头，看见一张似乎有点眼熟的脸，但琉璃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印象见过眼前这个男生。
“你……是谁？”
“我……我是佐井泉。对不起，你的交通事故是我造成的。”
虽然已经得到了长辈的谅解，但是佐井依然坚持要当面和琉璃以及智花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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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7日，水曜日，阴】
身体各方面的指标都正常，两天之后，琉璃决定回家休养。
可在这期间，隔壁病房的智花，却被医生宣判了脑死亡。
“什么？医生你有没有搞错，为什么我都醒了，你却说她死了？？”
车祸醒来后，这对于琉璃来讲，莫过于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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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两天前开始，她的脑电波活动就没有了，并且脑干反射也消失了，请亲友节哀。”
“我不信！！！”
琉璃跑到智花的病房，期待能够像之前一样，看到她在看书、或者装睡，哪怕是高八度吓唬她的尖叫也好。
可是，当她走到病床前，智花依然安静地睡着，对这个喧嚣的世界，一点都没有眷恋地沉睡，平静地去到了没有疼痛和眼泪的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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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已矣，哭过之后，智花的父母就算再难过，也不得不接受爱女已经离世的事实。
智花的父亲带着红肿的眼睛，微颤的手在各类文件上签署了姓名，随后智花被盖上了白布，推往太平间。
2018年的秋天，琉璃失去了她的朋友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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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那天没有开车去神奈川，没有遇见你们……”
智花的葬礼上，那个叫做佐井泉的人又来了。
“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智花也不会想见你的。”琉璃听见自己冷冰冰地打断了佐井的话，下了逐客令。
佐井满怀愧疚，独自离开。
没有人知道，事情会发展成现在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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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6日，金曜日，雨】
今年格外多雨。
琉璃回到学校的这天也下着雨。
下课后，琉璃站在教室窗前向外面看去，有在雨中加速行走的人，也有因为没带伞而在屋檐下静待雨停的人。
只是这种程度的雨而已，智花一定是跑着就回家去了。
智花曾说过：“因为我是「花」呀，被雨水的浇灌才会开得更加旺盛～”
琉璃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为什么当时没能拉住她。昏迷四个月后，自己重新回到学校，而智花的位置却永远地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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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太太无力的呐喊，高木先生抱着恸哭的妻子……葬礼那天高木夫妇的伤心依然萦绕在琉璃耳边。
父慈母爱，女儿优秀，一个曾经完美的家庭，就这么，碎掉了。
但是生活没有暂停键，工作、学习，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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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能感受到我的想念，就请给我一个讯号吧。”
奈奈子看到琉璃失神的样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她站在一起。
因为此刻，那些类似于“别难过了”的安慰，都是苍白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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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井从三年级的教室下来，路过琉璃的班级门口，看到她站在那儿发呆，又陷入了自责。
“佐井，最近总是去二年级的教室啊。”松田说。
“没什么。”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自从5月份转学过来，就总往2年2班跑，是不是也喜欢安西同学啊？”
佐井心想：这么明显的吗……
“人家可是出了名的乖乖牌，是优等生啦，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是我们「附中之光」呢，身边关系不错的同学有高木智花和小田奈奈子。”
“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了吧，阿秀。”佐井略微不满。
“听说上个学期曾经拒绝过一个学弟。”松田又补充道。
拒绝得好。佐井窃喜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内心所想。
“那她参加过什么社团，你知道吗？”
“当然是我们美术社了……你逊毙了，消息简直太不灵通了。”
美术社吗？好吧。佐井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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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走出教室，低着头无精打采。
经过佐井身边时，佐井轻轻说了一句：“她会在另一个世界，保佑你的。”
琉璃闻声抬头，看到佐井穿着三年级的制服，还是用上了敬语，“前辈，我跟你并不熟。”
礼貌地向松田和佐井微微欠身，琉璃离开了。
松田拍了拍佐井的肩：“泉，被讨厌了呢～”
“慢慢来，我才不是那么轻易就放弃的人呢。”佐井对松田说。
“我转学来早稻田附中，都是因为你啊，安西琉璃。”看着琉璃远去的背影，佐井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