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中元节梦魇
警察老马严辞告诫赵刚道:“这不是嫁祸,她完全可以控告你蓄意谋杀。赵总,请你跟我们回一趟市公安局,配合案件的调查取证吧!”
三个人拉拉扯扯的离开后,水牧儿把床头柜上的一杯温开水递给秦芳,温言软语道:“秦总你累了,歇会儿吧!”
适才感到从未有过的身心疲惫,秦芳摩挲着自己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憔悴消瘦的脸颊,轻声叹息道:“现在我迫切需要一个律师,水牧儿。”
“我知道,我会尽快为你联系安排的。”水牧儿坚毅果决的回答,顿了顿又道:“本市最有名的三鼎律师事务所,我一个同学的弟弟政法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那儿工作,他应该可以帮上忙的。”
满意的默然点点头,在助理细致周到的服伺下温顺的半卧在床头,秦芳瞥视着她清秀温雅的面庞说:
“事件曝光后,公司里一定乱糟糟的吧?”
“也还好吧!”水牧儿轻描淡写的极力安抚着她,“毕竟案件并没有水落石出,人们只是听到了一些负面消息。公司的人事和业务方面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风闻此事的几个老客户打电话来表示关切,顺便咨询订单的进展情况。”
“哦!”秦芳深深叹息,半晌说道:“水牧儿,我估计公司会慢慢的陷入困境,我一眼就能预见公司的未来……当老板突然具备杀人嫌犯的身份,官司缠身时,她的人品自然遭人诟病和质疑,谁还愿意跟她的广告公司合作呢?急于和她撇清关系倒是应该的。所以你要做最坏的打算,当我一朝身陷囹圄时,你就要代行老板职权,以最小的损失和代价解散公司。”
水牧儿惊恐不安道:“一定要那么做吗?应该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吧!”
秦芳的面色呈现出视死如归的神情道:“会的,虽然我并不了解法律条条框框的细则,但我清楚一点: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如果警方一直不能确定严主任的生死和下落,取保候审到期后,我的处境……”
“这些事情要咨询律师,现在你妄自揣测有什么用呢?”水牧儿轻声嗔怪道。
“好吧,那你尽快联系律师吧!“秦芳温驯的对她微笑,”患难见真情,现在我的身边只有你,我能够倚仗的人也只有你了。”
“秦总你放心吧!公司不会就这么散伙的,员工们对你对公司怀有很深的感情,现在不离不弃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水牧儿柔声宽慰她道。
秦芳不以为然的微笑着疲乏的转过身去,舒适慵懒的将柔弱单薄的身体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慢慢合上了失神的眼眸。
在她闭目养神之际,心里却在暗自揣摩着丈夫的去向,他到底去哪儿了呢?
严冰恒被她刺中血流如注的场景历历在目,此刻想来仍然惊心动魄,他整个人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家里并没有急救的医药箱,难道他情急之下开车来医院了吗?可是同事们都没见过他,朗园小区的监控录像里也没有他外出的行踪,而且以他那样严重的伤势,他独自外出就医的可能性很小!……那么他到底在哪里呢?秦芳百思不得其解。
她激愤之下捅伤了严冰恒,却意外的交不出受害者;如果她和警方都不能证明,是他人最终结束了严冰恒的生命,毫无疑问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她不但杀了自己的丈夫,还隐匿尸首伪造现场,罪无可恕!……秦芳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对的,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包括警察在内的所有人都会逼迫她交出严冰恒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届时她若不能说明他的去向,这起命案并不会不了了之,她很可能面临着法院的公诉……
法律的制裁她无法逃避,而道德良知的谴责会接踵而至撞击她的灵魂。
秦芳咬紧牙关默默期待着海外的公婆来电,怒斥责骂她对他们爱子的迫害。
虽然婚后为了他们二人世界的安宁幸福,她一直竭力的避免和公婆接触,现在却不得不无比愧疚的直面他们。
果然,缠绵病榻迁延多日出院后,她在实习女警官付小霞的陪同下回到家里,当天就接到久违的婆婆的电话。
虽然是知书达礼的知性女人,一向对儿媳妇礼让谦和,此刻她却变身市井泼妇歇斯底里的冲她吼叫道:“我们恒儿若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尽可以去控告他,你们可以离婚,但你没有权利杀害他!你没有权利!……”
见她的情绪失控,公公适时接过电话来说:“那个……芳芳,国内的警察已经大致向我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在这件事情上,你也受到了很深的伤害,我们的孙子很不幸的也流产了,虽然我们深感痛心,但你也要保重身体呀!”
秦芳含泪唔咽,以瘦削苍白的手指紧紧捂住了她激动颤栗着的嘴唇,只听得通情达理的公公顿了顿,冷淡的继续说:
“我们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生意琐事,一起回国的。”
秦芳沉默良久,出于深深的愧疚和感动,终于在婚后第一次勉强说道:“谢谢你!爸爸。”自她生父突发脑梗过世,她再也不曾对人叫过那个特定的称呼。
轻轻的在床头柜上搁下手机,秦芳情难自抑的流下两行泪来。她觉得从未有过的疲乏困倦,便在床上宽衣解带倒头睡下。
因为案件未及侦破,保姆张姐被警察监视隔离起来,诺大空荡荡的屋子里便只剩下实习警员付小霞在外面的客厅里静坐守护着她。
体虚气弱的秦芳有些艰难的进入梦乡,恍惚间只见严冰恒摇摇晃晃的自佛堂向她走来,直至她的床头枕畔立定,她方才看清他的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腹部,被捅伤的刀口处血肉模糊,而他俊朗的脸上依然是抑制不住的痛苦狰狞……
秦芳止不住惊恐心痛的尖叫:“啊!不!……”
严冰恒声音低沉的恳求她道:“芳芳,你能原谅我吗?我真的是酒后乱性,我爱的人始终是你,也只有你!……”
秦芳愧悔的失声痛哭着,伸手抓向心爱的丈夫说:“好,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了,都是我的错!……”猛然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被年轻干练的女警搂在怀里使劲摇晃着说:
“秦总,你醒醒!做噩梦了吗?”
顿时觉得身体虚脱心神散乱,汗水涔涔的秦芳喘着粗气回答她道:“哦,我梦见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付小霞警觉的询问道,迅疾明白过来,喃喃道:“哦,你是说你丈夫严主任吗?”淡然微笑着安抚的接她话茬道:“他说些什么呢?”
谁料秦芳神经质的手指着前方幽暗神秘的佛堂,激动颤栗的高声叫嚷道:“他就在那里,就在佛像的背后!我知道他没死,他还好好的活着,你们一定要替我找到他!”
从不信鬼神之说的付小霞不禁心生疑窦,毛骨悚然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初秋的傍晚日光清冷,只见不远处的佛堂里异常静谧,那尊身材魁伟的佛像在黑漆漆的橱柜里巍然耸立着,显得无比庄严又莫名的透着几分杀气。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付小霞壮着胆量穿过书房,蹑手蹑脚的走进佛堂里去。她贪婪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佛像,在佛龛的四周搜寻着可疑的蛛丝马迹,但见佛座的旁边就是一帧老人的遗像,亡者在柔和微明的光线里向她慈眉善目的微笑着。
付小霞冷眼瞥了瞥照片对秦芳问道:“这是谁?”
“我父亲。”半卧床头的秦芳冷静高声的回答。
“哦。”小霞冷淡的应着预备转身退出来时,忽然在秦父遗像和佛座之间落着薄薄一层灰的台面上发现了一道殷红的血渍。
她秀眉紧蹙的立刻顿住脚步,职业性的从警服兜里掏出一双白色手套来慢条斯理的戴上,然后轻轻的擦拭了一下血迹:居然还未凝固!
从血液的色泽和状态来判断,显然这是刚刚溅落的鲜血!付小霞不禁心惊肉跳,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感到了一丝恐怖。
“这是怎么回事?!”她失声惊叹,蓦然转身四下里张望着,觉得诺大静谧的佛堂里隐隐透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觉察到异样的秦芳慢慢的起身下床来,走近了见到鲜红的血渍时陡然变色,隽秀温雅的她顿时热泪盈眶,伫立在巍峨的佛像前良久无语。
“付警官,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半晌,满腔疑惑的秦芳颤声问道。
付小霞在脑海里搜索着日历,内心的恐怖逐渐加剧着,竭力镇静的回答她:“农历中元节。”
秦芳凄然笑道:“这就是了。这是他的伤口流下的血,刚才他来梦中看过我了。”
傍晚时分,经过思想斗争的付小霞激动无助的给上级打电话说:“张队吗?朗园这里有异常情况,你们赶快派几个人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市局刑侦队副大队长张志昭在听筒那头瓮声瓮气道。
“您让技术科的同志过来作一下现场勘测吧!”小霞含糊其辞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觉得应该把这栋房子前面的小花园好好挖一挖,也许就能有新的重大发现——”
“你说什么?”张志昭对属下的大胆提议感到一头雾水。
“我们都是无神论者,在警校学习的时候,我还是唯物主义者。但如果我们不能采取现代科学的方法最终找到失踪者,我就只能相信这世上确实有幽灵的存在!”
“这样的结论为时过早吧!”张队长不以为然的挂断电话,开始分派人手奔赴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