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卜寻意在木瓜的带领下,转辗反侧终于还是出了陡崖下的密林。只是她的行程完全脱离了轨迹,向西而去,还不自知。
眼中闪着懵懂的木瓜,成为了一个不合格的导游者,带着卜寻意这么一个异世者,开始了一段错误的旅程。
南荣赙仪在接收到南荣春发来的消息后,也立即调派了人过来帮忙寻找卜寻意的踪迹,可惜此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寻不到半点踪迹。
消息像雪片一样,陆陆续续的传到南荣唤之耳朵里面。
她说,他若不嫌弃她,她便娶他。
她说,她虽然无钱无势,可是会护他一生周全。
她说,她来的地方很远,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她只有他唯一一个家人。
她说,她可能会像突然出现一样突然回去……
她是不是真的已经回去了?
一身烟灰白棉布简衣的南荣唤之敛目,负手而立于水榭之中。
湖水波光潋滟倒影着他,更觉萧瑟,如一朵枯荷。
南荣晴日怯步的站在九曲连廊外看着南荣唤之清冷的身影,踌躇不前。
他收到消息时都惊了一跳,心里堵得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在沉香的劝慰下,这才缓了点劲,决定先过来告知唤之哥哥一声,好让他心里有点准备。
晴日轻咳了一嗓子,引起唤之的注意,并未上前,只是欲说还休,眼里噙着泪,硬挤出一句破碎的语言,“叔叔捎来消息,说找到了。不过……找到时已经断了气。脸被树枝划破~~~”晴日哽咽的未能一气说完,用手捂着嘴小声呜咽了一会 ,才稳住气,继续道,“花了这么多日时间才找到,原是因为陡崖下猛兽多……他们找到时,找到时,已经……”已经尸身不全,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南荣唤之在心里对自己的安慰,瞬间崩溃。
他看着湖水中的自己 ,心中大恸,无法抑制的眼眶中的泪如一颗颗饱满的珍珠,滚落,融入湖水中。
他怔怔的失去了知觉,只有眼泪安静的宣泄着,只有湖水中的涟漪才能诉说他的哀伤。
泪眼涟涟的晴日未注意到唤之的心伤,哽咽的道了句,“叔叔明日便会带着人回来。”就匆匆跑开了。
南荣晴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伤心,他止不住的想嚎啕大哭。
这是一种没有来由的伤心,从他知道那个人死了的时候就从心底蔓延了出来,怎么也抑制不住。
因为在来的路上发生了事故,所以尚书大人也一直按兵不动,并未着急的把南荣唤之送到宫中。宫里的人也得了消息,沉吟着却什么也没说。
南荣唤之已嫁之事,虽然南荣家没有说,可是这些个人物又有谁不知道呢?不过是南荣家不提,都装做不知道罢了,没决定要走哪步棋前,先留着一着空门以待不时之需。
就算尸身毁的不能在看,南荣春心里其实也是不太信这具尸体就是卜寻意的,但是根据残破的衣服和尸体死亡时间应该就是同一人,且身重剧毒都是一样的。这陡崖底下密林之中哪会出现这么巧合的事,掉下一个中同样剧毒的人?
万般叹息再无结果之下,最终确定就是卜寻意,吩咐人更衣裹了带回京城。
不知又是怎番情景,却最是出人意料。
最该伤心欲绝的人,没有半点眼泪 ,南荣唤之本是情绪淤积不知道如何表达。但在颤微的握了那人的手后,如拢了烟云的眸子闪过瞬间的愕然,便退到一旁就这么冷冷看着,连初时听到人被带回的激动,沉痛的情绪都没有了,只是冷眼瞧着。半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中情绪,冷硬的嘴角显得分外薄情。
柳熙之瞧不透南荣唤之,只是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刹那亮光,觉得或许事情还有异,只是这人就这么冰冷的躺在棺木之中,自家护卫也说了绝对无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又会多出一具卜寻意的尸体呢?先按下不表。
只道这南荣唤之本沉入海底的心在触摸过尸体后 ,突然看到一丝光亮。他极为聪慧,在摸到这具所谓的卜寻意尸体后,便察觉到了异样。他觉得既然有人放假尸体混人耳目便定是有所目的,或许寻意便在他们手上。也或许这是寻意安排……
他暗暗对自己道,只要寻意没死,便会有希望。心里翻搅着,面上却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其实从一开始心中就有各种打算,他想和卜寻意走是真心实意,只是走之前有一事他必须要做。
南荣唤之的身份皇家还没给最后定论,虽是板上定钉跑不了,可这卜寻意的身份该怎么定?尚书大人犹豫不决。南荣家并没有对外表示卜寻意与南荣唤之已成婚的消息,定是自有打算,她可不想搅这事。
最后还是决定把人送回青龙镇去,让南荣家主决定如何安葬。
“唤之哥哥,你……”南荣晴日鼓足了勇气敲响了南荣唤之的房门,进了门来也没坐,靠着门最近的地方站着,有一点局促。
南荣唤之头一次看到自己光彩照人如有使不完的精力,让人看了都不自觉心头一亮的弟弟这般姿态,微不可见的轻挑了下眉,和气问道,“晴日有事直说无妨。”
晴日眼睛还泛着红,他略微低下头,小声问道,“哥哥,为何嫁她?”
南荣唤之神情微讶,还是如实相答,“寻意愿意娶我,我便嫁了。”那时,心中那些纷乱的情绪,只怕难以理清。
“那,唤之哥哥可喜欢寻意?”晴日第一次喊卜寻意的名字。以往他都是听南荣唤之喊,每次他喊那人名字的时候都是最温和的时候,那骨子里透出来清泠泠让人不敢多接近半分的味道随着那人的名字在舌尖跳跃淡化了很多。
懵懂的晴日喊着卜寻意的名字,觉得寻意二字确实是好的,轻声念来时,意字悠扬在口缠绵悱恻。不自觉的人便柔和了几分。
南荣唤之听到晴日如此问,平静的眼眸不知道是被烛火染上了一层暖色,还是心底泛起了一丝暖意,眸光如月下缓缓流水,动人心弦。他诚实以答,“我与寻意从一开始便是认定。”
晴日听懂了,却不明白,认定与喜欢哪个感情更深一些?如果不喜欢又为何要嫁?可是如果喜欢又为何不见半分哀恸之意?为何还能平静的看他的医术?
南荣唤之放下医书,招手示意晴日近前来几步,“晴日,我希望你帮我运送那尸体回青龙镇。”
晴日想说什么,嗡动了下嘴唇,却最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觉心里憋的慌。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开。
这边南荣晴日运送假的卜寻意尸体回青龙镇,而那边真的卜寻意正在大树底下斜靠着,略带嫌弃的瞥着旁边的人。
“姐姐,你不吃吗?”木瓜捧着一块干饼讨好的看着卜寻意。
卜寻意想到刚才他的愚蠢行为真的是不知道该骂该笑,这人傻之前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们也是何该倒霉,出了林子走了一天,没碰到村子,没看到人 ,好不容易看到一群人吧,上前一去探问道路。就被别人当做饭后点心给盯上了。
两个残兵如何对付一群刚刚打劫回来的气势高涨的土匪?
土匪挑起嘴角,眯着眼睛一笑,把刀从腰间一抽,“把钱交出来。”
木瓜一看到那白晃晃的刀光,往卜寻意身前一站,挺着身板,瘪着小嘴儿,立刻掏出身上所有钱,双手奉上,“你们千万不要伤害我姐姐,她病重,呆会把她弄痛了她会咬人的。”表情委屈,语言认真。
卜寻意扫了眼木瓜掏出来的银票,立即后悔当初怎么只剥了他的衣服没有搜他的身。
土匪们被木瓜一说,眼神立即射到了卜寻意身上。话说卜寻意虽然狼狈了些,但身上傲然气质不掩,她似笑非笑睨着他们。
“留下点干粮和水,拿上钱你们可以离去了。今日我们姐弟落难,逢你们帮助我们自然记得,若是你们还想动什么主意,劝你们还是见好就收为妙。”她慢条斯理说来,挑着眉毛,眼底毫无笑意。
木瓜感受到了一股怒气,委屈的扯着她的衣袖,他有哪里做错了吗?
“好大的口气!”领头模样的人物大刺刺的打量着卜寻意和木瓜,脸上笑的说有多奸诈就有多奸诈。她单手撑在马背上弯下腰来,笑道,“这小子模样生的不错,你在把他双手奉上,我就留你一命。”
木瓜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确定那人指的是自己后,像兔子一样闪到卜寻意身后,“我不要和我姐姐分开。”
“这小子甚是烦人,你要你就拿走。”卜寻意挪开一步,样子十分嫌弃。
“姐姐。你又不要我了吗?”牛皮糖自动粘了上来,可怜兮兮的看着卜寻意。
“不要,不要,不要,我就没想要过你。”半点事儿干不成,像小媳妇似的跟在她身后,就如她每天有多虐待他似的。
瘪着嘴巴,眼泪在眼框框中打转,先是忍着,然后一颗颗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最后木瓜嚎啕大哭了起来。
“老大 ,那人好像有点傻。”
“屁话,我自己看出来了。”头人瞪了旁边人一眼。看向卜寻意,“今天我们已经剥过大羊了,当做一件善事放你们一条生路赏你们点食物。”
说着令人过去递食物和水,当然木瓜那白痴双手奉上的钱人家没有道理放过。
屁,这么一打银票够买一打硬如石头的饼砸死你。卜寻意身体被耗损的厉害,扫过对方的人数自然不会逞强,勾起嘴角的笑意看着对方得意的远去。
“姐姐,你真的不吃吗?”木瓜继续讨好。
土匪临远去时,木瓜带着哭腔曾大声询问去京城的道路,对方一说,他们才知道他们已经越走越远。
卜寻意叹了口气,接过木瓜手中的干饼,这傻子这般真是让人不欺负都不行。他终归还是有用处,最起码记得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在陡崖地下盘横数日,离开陡崖又行走几日,也不知道木瓜是怎么带的路,尽挑的是人迹稀少的地儿,这一错下来,七天有余,只怕大家定是认为她已经死了。
卜寻意再三思量,觉得就算她现在赶去京城,不过是送羊入虎口,只怕连骨头渣子也剩不下多少,决定将错就错先找一处立脚之处为好,其它在从长计议,反正南荣唤之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