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城(2)
五
天灰蒙蒙的，灰云固定在空中，雨点落出时恍惚间是缥缈的。
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灰云为何毫无变化呢？
查了好几天书仍然一无所获，少女便带我来到了雨城中心——雨楼散心。
雨楼是雨城最高的楼宇，也是最先进的办公楼。在雨楼的天台，更是一览整个雨城风貌。
“你可以来雨楼？”我问。
“对，除了图书馆之外的地方，我就只能来雨楼了。”少女撑在栏杆上，享受着凉风拂过，“怎么样，来这里散心不错吧？以前我经常来这里。”
我说：“好是好，但雨楼非工作人员是不能进的，你为什么可以进呢？”
“我妈就在这里工作，家里又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破例有出入资格。”少女带着淡淡的忧伤。
“啊……你很孤单吧？”
“还好，习惯了。相比之下，我觉得母亲更艰难。”
我小心翼翼地问：“是关于你父亲的事吗？”
“对，母亲一直走不出来，所以脾气也不好。”
空气安静下来，我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雨城啊……悲伤啊……
接下来有又该如何调查呢？
少女拿起她的包，继续不死心地搜索雨城历史了。
我望着她的包，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雨楼是研究什么的？”
少女不假思索：“就是虚拟技术，我的包就是这里研发的。”
仿佛抓住了什么，我激动地问：“你说虚拟技术和雨会不会有关联？”
“啊？”少女显得惊奇。
“我之前在图书馆翻到了雨城的虚拟技术，雨城有方块虚拟屏，有形态虚拟屏，甚至还有漂浮虚拟屏……
“会不会雨城天上的就是云形漂浮虚拟屏？由于技术没有登峰造极，所以不会变化。”我分析，“而雨点应该是3D技术。”
少女停住了，好半天：“这猜想大了一点……可是雨点偶尔会是真实的啊！”
“下雨时应该可以透出来。”我说，“而阳光就会被遮住。”
“那为什么要这样呢？”
这下轮到我晕了：“这个啊……”
“说得不错。”一个声音出现，“猜到了一部分。”
我和少女转过头，正是妇女。
六
“妈……”少女愣愣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们这么不死心，我就告诉你们吧。”妇女无奈地说，“这雨城的虚拟屏本来是研究星空的，是我改为了雨。”
我思考了良久，冷不丁灵光一现：“是因为你放不下那件事——你爱人抛弃你的那件事！所以你伤心之下把虚拟屏弄成了这样对不对？这雨城一直下雨，而你心里也一直下雨！”
“你很聪明。”妇女说，“那你知道雨城的居民为什么没有发觉吗？”
我不确定地说：“太忙了，无暇顾及？”
“不完全对。”妇女道，“他们忙是忙，不过是自愿的忙。记得雨城住的几乎全是悲伤的人吗？
我奇怪：“啊？”
少女瞬间恍然大悟：“所以……他们都沉浸在过往的悲伤中，想以忙碌麻木自己！同时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对吗？”
妇女默认。
“妈，就永远锁在过往吗？”少女痛心地问，“像您一样？”
妇女冷冷道：“不然呢？况且雨城只是一个悲伤地而已。”
少女仍不死心：“过往的悲伤无法消散吗？”
“你管不了，我们的悲伤一直都在。”妇女淡淡道。
少女不说话了。
“不一定！”我反驳，“如果有阳光出现，那你们的悲伤真的会变淡！”
妇女问：“你有什么把握？”
“把握是你们必须走出过往！”我的音量高了几分，“你爱人抛弃了你，你的世界就永远灰暗吗？你的女儿呢？她的世界已经缺少爱，你要她跟着你一同灰暗吗？”
妇女没答，她惆怅地看向了楼顶上一个蓝色球：“看，蓝色的它，控制着雨城的雨，也汇聚了人们心中伤口所哭泣的眼泪……
“巨大的显示屏，它隔绝了我们未来的路。我们停留在过往，也过不去……”
“这样的话，为何不终止它？”
“是要结束，可真的容易吗……”妇女反问，“你就没有过往的悲伤吗？”
我呆住了。
又一次看见车辆冲我而来，而父亲挡在我身前……
往事就如同一句话，哪天被提及了，往事就会重新涌上心头。
两年前，我和爸爸去超市。过马路时我自顾自走着，满脑都是电视剧，以至于没注意是红灯。
这时一辆车冲了过来，我爸奋不顾身地挡在我旁边。我反应过来，也只有一阵红光……
然后我生病了，一种心病，关于父亲的心病。一直困在往事中的我整天魂不守舍，无法集中注意力。
就这样过了两年，现在我考试失利，来到雨城散心。
这是我过往的悲伤，也是我的梦魇。
“你没事吧？”少女见我呆在原地，关切地问。
我反应过来：“没事。”
“看来你也有悲伤，”妇女凄凉地笑着转身离去，“所以，你应该也知道了那种难度。不是不想，而是不行，不能。”
我和少女望着她的身影消失。
“不，你错了。”我想通了什么似的，“其实根本不难，是我们作茧自缚而已。”
少女看向我，我冲她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父亲，你为了我而死，而我也要为了你生活下去。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不能放弃啊……为了那些人，为了自己，走出去。
这是？妇女震惊地看着办公室的一抹金色。
她走去把窗帘拉开，强光顿时让她眯起眼。睁开眼时，她更是木住了：窗外阳光明媚，一派欣欣向荣。
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好温暖……妇女沐浴在阳光中，她的心久违地暖起来了。
“经理，楼顶上主控球破了，导致虚拟屏消失。”
是她们？还真是不死心！妇女说不清什么心情。
“要立即修复吗？”
妇女犹豫了，看着暖暖的阳光，它竟直穿心底，而心底的阴雨居然渐渐小了……她眼前是女儿的苦口婆心，是那个人的绝情。
她要为了女儿，也要为自己。而那个人抛弃她们，不就是想要她们痛苦吗？女儿都没事，自己也不能着了道！
妇女突然明了了，在阳光的劝慰下。
她顿了一下，说：“算了吧。”
阴雨，停了，也不需要了。
七
我脚步轻盈地走在街上，行人的眼中似乎都有了一丝光彩。
“希望少女的母亲能放下吧。”我望了望那座高高的雨楼，心想。
我已经放下了，现在在帮别人放下。
看向未来，而不是停留过去。为爱你的人活，同时为自己活。
到雨城大门了。
“等等！”少女追上来。
我诧异地转身：“你妈准你来？”
“反正她没阻止。”少女想起什么，“对了，你要走了？”
我点头。
少女把她的包取下来：“这个送给你。”
“不用……太贵重了！”
“你收下！”少女递过来，“就当是雨城感谢你的。”
“好吧，谢谢……那再见了。”我嫣然一笑。
“再见。”少女也一笑。
我转身迈出大门。
再见，雨城。再见，过往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