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娘亲的故旧
苏青叶刚刚打开门，还没缓过神儿来，便有人上前搭茬。
那是个个头偏高，一脸热情的妇人：“哎哟，这为只怕就是大海兄弟家的闺女儿了吧？啧啧啧，城里生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瞧这水灵劲儿的，长得比这村儿里的小姑娘都好看。可是叫我越看越喜欢。”
苏青叶的手冷不丁儿被这妇人抓在手里，其实是有点吓一跳的，但是她怎么说也初来乍到，瞧这妇人又是一脸热情的样子，苏青叶不敢忤逆长辈，更不敢随便得罪人，便红着脸，低着头，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
这时，她娘亲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位衣着略讲究些的少妇，一边往自己这儿走一边嗔道：“娟儿你撒手。我们家姑娘可是斯斯文文惯了的，你这样可要吓着她了。”
那位叫做娟儿的妇人还了她一个白眼儿：“就你家有闺女，略碰一下能碰坏了吗？真是小气。”
跟着她娘一块儿来的妇人笑了几声，走过来仔细打量了苏青叶一会儿，啧啧称赞道：“雪玲姐，怨不得娟儿姐这么喜欢你这闺女，瞧瞧，这小模样，谁见到了不喜欢？”
苏常氏名叫常雪玲，这两个一个是猎户刘平的妻子，刘娟儿，另一个是村儿里举人老爷季舒允的独生女儿季萍儿。这两个都是当年与常雪玲十分合得来的女子，多年不见，重逢后自然有许多的话要说。方才苏青叶在房间里头听见的嘈杂声，大多是来自这三个女人的。
常雪玲同苏青叶介绍了一番之后，苏青叶身体比脑子快速地做出了反应，向两位一脸笑意的长辈福了福身子，行了一个晚辈礼，口中称道：“小女苏青叶，见过两位婶子。”
这样郑重其事的一礼，倒是把这俩人吓了一跳，村儿里头哪有这个将就啊？还是季萍儿反应地快，她怎么说也是举人老爷的独生女儿，这些礼数平日里虽然不常勇，但却是懂得的。她忙伸手搀起了苏青叶，笑道：“不必多礼。”
一同来的，除了这两位之外，自然还有村儿里的其他妇女，见到了这一幕，有的暗暗挑大拇哥，心说可不是大城市来的孩子，真懂礼教。还有那么一路柠檬精，见了之后只不过心里头不忿，再怎么有钱也好，都回村儿里住了，也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要真有本事，外头的花花世界那么好，谁还愿意回来啊？
还不是和那宫家的老爷一样？别看他家在苏家村是站着房、躺着地，看起来烈烈轰轰的，听说他们家之前在别的省份可比现在富裕多了。都是因为当年宫家老爷玩古董打了眼，败空了家私，早就不如从前富裕了。只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家现如今还能在苏家村有一席之地罢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路人就是这样，自己穷得要命还见不得别人家有钱，这叫仇富。
在这苏家村，仇富的人家牵头的，就要数苏大海那个滴滴亲的大哥苏大山了。他哥哥是这个脾气，他嫂子比他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院儿里看热闹的，就有他那个嫂子，苏莫氏。
苏莫氏一早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就听见村儿要来什么大财主，有许多的土地要佃给人。她想着，自己家的那点子土地，也不知是收成不好还是种田的技术有问题，除了每年上缴的赋税，才刚刚够糊口的。
眼瞅着孩子们一天天的大了，将来娶媳妇、出嫁妆，都是大的开销，他们家竟是没有这一项银子的来路。正想着好生打听一下是哪里来的财主这么阔气，却不想听到了苏大海的名字。
苏莫氏愣在当场，怎么也不肯相信方才听到的话。
不可能的！那苏大海当年被逼出苏家村的时候，几乎是一贫如洗，连一套整样的衣服都没带走，那大财主肯定不是他，即使也叫苏大海，也肯定是同名不同人。
苏莫氏就是不信邪，偏偏要亲眼确认了才算，于是便跟在看热闹的妇人后面。都是邻里邻居的，同村儿住了好几辈儿人了，苏莫氏心中有什么病哪里还能瞒得过众人去？只是这些妇人憋着看好戏，只装作没看见她罢了。
在祠堂大门口偷看了半天，苏莫氏这下算是彻底相信了。那个谈笑风生的女人不是她常雪玲又是谁？自己可只比她大一岁啊，当年在村儿里，大家都说她比常雪玲更好看一些，可是眼下……
岁月似乎没怎么在常雪玲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好像过了十年之后，她还是那个样子，只不过看起来更沉稳老练了，跟村儿里的那些妇人们聊起天儿来，竟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那游刃有余的样子叫人看着不免艳羡不已。
而自己……一直在家里务农，做着大男人该做的活计，皮肤黝黑、手掌粗粝不说，脸上的皱纹就像是刀砍斧剁的疤痕一样深，她要是站在常雪玲身边，说是她娘恐怕都有人信，哪里像只比她大一岁的样子？
苏莫氏正在这里暗暗自卑呢，季萍儿眼尖，瞅着了苏莫氏看着自己双手呆呆出神的样子，用手肘拐了一下常雪玲：“姐，那不是你大嫂吗？”
其实常雪玲早就发现苏莫氏在门口往院子里瞧了，她如今的日子过得很好，当年被赶出苏家村的事情，就连丈夫都不甚在意了，又何况是她？只不过有一句话叫做眼不见为净，对这种心地恶毒的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省得一个不小心，又惹了一身是非，那可就不好了。
远远的，苏莫氏抬头，正好与常雪玲对视了一下，前者还在为开场白整理腹稿，后者便迅速撤了目光，只同周围的人说话，似乎是没有看见她一般。
这一下，可算是激怒了苏莫氏，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狠狠啐了一口：“呸！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下虽然狠，却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苏莫氏一腔怨气没有撒出来，又恨恨瞪了常雪玲一眼，扭头往她家的方向走去，一边走，口中还念念有词，不用细细分辨，仅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