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问答①

问余何事栖碧山？

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②，

别有天地非人间。

①本诗郁贤皓、安旗教授均定为居安陆初期作，而具体年份有小异。李白又有《安陆白兆山桃花岩寄刘侍御绾》诗，从诗意看桃花岩为其读书处。据本诗“桃花流水”句，安、郁说大抵可从。诗题又作《答俗人问》、《山中答俗人》。山，当即白兆山，在湖北安陆西三十里。

②窅（yǎo）然：渐远渐杳状。

此诗评家历来叹为“气象飘逸，高出物表”，“信手拈来，字字入化”，说得玄乎些，但确实有难以言诠之感，所可言者是一种景与心会的自在意态。李白入赘许府，由颠沛而安定，由安定而自在，当时这种心态还是可以想见的。

不过宋人严羽似乎已感觉到此诗似有些问题，说是“云‘不答’，又复答矣”。严说“又复答”，是认为“桃花”二句最终还是回答了俗人“何事栖碧山”之问，大意则为桃花岩下，落英似红雨，随青青流水漂去，渐远渐杳，这景象是迥出人世的另一番天地，因此我愿栖居于此人迹罕至的碧山之中。也许此时诗人因眼前桃花，还想到了晋宋之际隐逸诗人之宗陶渊明笔下那“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花源呢！

以上将后二句视作答语，虽也勉强可讲通，但细玩诗脉，也许有一种更合理的诠释。按“桃花”二句是承“心自闲”而来的，应当是此时诗人心境的自我象喻，而不宜作答语看。二句表面是写眼前景色，其实落英随流飘去，渐远渐杳的自然景象，是诗人在安逸满足境况下油然而生的随缘任运心境的物化；而“别有天地非人间”，又不仅是说此山，更是说，我心“别有天地”，非世人所可知也。于是“笑而不答心自闲”的意态也就凸现出来了，这是一种心中“别有”经略而不屑为俗人道的傲兀意态。闲是闲定，尽管仕路不通，而我依然神定气闲，不变素志。这素志又是什么呢？本章导言所引李白在居白兆山前所作《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已道出了个中奥秘。按唐人秦系有句云“长策胸中不复论，荷衣蓝缕闭柴门”（《闲居览史》），李白“闲”定的心思，当与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