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灰姑娘
第二天早上,老孙头并没有起来做早饭,我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和他吵了几句,他不开心了。我起床的时候已经很饿了,洗过脸后,老孙头依然没有起床。于是我把昨天剩的米饭做成了粥,又煎了两个鸡蛋,切了几片面包,叫老孙头起来吃早饭。
“昨天可能是抖搂着了,有点感冒”老孙头说道。
“哦,那要不在家休息一天啊?”我说道。我打量着老孙头,看他好像并没有感冒的迹象。
老孙头咳嗽了两声说道:“今天要发货的,不能耽搁,挺着去吧”,不过我从他的咳嗽声似乎听出了装病的感觉。
“那我去把,就是检尺,我自己也应该能应付一天”我说道。
“哦,那行,今天你自己去吧,我在家休息一天。”老孙头说道。然后呼噜呼噜的喝起粥来。
我穿好衣服,说了声“孙哥,我走了”就出门了。
说来也奇怪,今天路上一台车也没有,我就自己一路往山上走。今天天气不好,乌云密布的,林子里还有雾气,前方能见度最多只有10米,我有点担心自己迷路了。这时后面来了一辆车,开着车灯,在大雾中,两个车灯上下跳动。当车子靠近时,我赶紧摆手示意搭车,结果卡车并没有停下来,我想司机不是不想载我,而是由于大雾,能见度低,根本就没有看见我。
我心里暗自诅咒这突如其来的大雾,我想可能由于旁边的比金河,才下的这场大雾。卡车声渐行渐远,没一会就消失在了大雾之中,四下里一片寂静,偶尔会传来几声早起的啄木鸟咚咚咚的用长长的喙敲击树木的声音。我越走越害怕,心里一直在想着狼和老虎的事情,担心会不会有狼或者是老虎出没。我甚至都想着要回去了,但是不知道老孙头今天为啥装病不去,还把我支走。
我心里越想越气,越气就走的越快,不一会儿就浑身被汗水湿透了。走了1个小时,我累的不得了,就停下来,靠着一棵橡树坐下来,休息下。当我坐下来后,四下里更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有点紧张起来,环顾着四周。不一会身后传来了踩踏在雪上的沙沙的脚步声,这声音不似人的脚步,而是更像动物踩在雪上的声音,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很轻,但是依然听的很清楚。我头茬子直发麻,不敢回头看,声音越走越近,我担心是野兽,就偷偷地回过头来,躲在树后面观察,只见离我身后大概20米的距离有一只像是大号家猫的动物在看我,身上黄色的毛,带着黑色的斑点“妈呀,小豹崽子!”我的第一反应是豹崽子,对于“豹崽子”我并不害怕,我害怕的是它身后的母豹。我害怕极了,躲在橡树后面不敢动,仔细观察着“豹崽子”身后的母豹,那“豹崽子”显然是发现了我,也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我这里。我看了半天也没看见“豹崽子”身后的母豹。于是我仔细观察“豹崽子”,发现这个“豹崽子”的一双尖耳朵上长着两根长长的毛,我明白了,它不是“豹崽子”,而是猞猁。我在老家的时候见过这种猞猁,大约10年前的一天早上,父亲起来做饭,去放鸭子出架的时候,突然跑了回来,大叫着“猞猁,猞猁!”。
母亲赶紧问道:“猞猁?鸭架进猞猁了?”
父亲去厨房拿了烧火棍,叫道:“快叫孩子们起来,打猞猁”。
我赶紧穿好衣服就跑出去了。父亲一手拿着烧火棍,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打开鸭架的门,突然一个黄色的身影从门缝里窜了出来,嗖的一下跳到了仓房顶上,然后猞猁站在房顶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只见这猞猁是黄色的皮毛,还带着黑色的斑点,尖尖的耳朵上有两嘬毛,长相酷似大号家猫。之后猞猁又嗖的一下没了踪影。引得我家和邻居家的狗一顿狂吠。
鸭架里有三只鸭子被咬死了,一只被猞猁吃了一半,我母亲心疼的直掉眼泪,父亲把鸭架又重新的修理了下。但是我和弟弟却偷偷的高兴,叫好,因为晚上有鸭肉吃了,话说我们当时已经有两个月没见肉星了,那时正是我家里最困难的时候,被坏人骗走了7000块钱,母亲每天以泪洗面,父亲也是愁的用酒精麻醉自己,日子很难过,自然就没有肉吃了。
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见是一只晚上狩猎回来的猞猁,我当然就不怕了,站起身来,用手掸了掸身上的雪,那猞猁见我站起来很高,就吓得嗖的一下,跑进了森林深处。
经此一役,我也是心里更害怕了,路边能遇到猞猁,难保不会遇见老虎,狼和豹子啥的,我赶紧继续往山上走,不时的向两边查看。这时身后又想起来车的轰鸣声,好像是摩托车声,等车走近了,我一看,原来是工人谢尔骑着一个挎斗摩托车去货场,谢尔带着黑色的墨镜,穿着红色的皮大衣,皮绑腿,看起来很酷。我赶紧站在路中间大叫着停车,谢尔停了下来,载上我就往货场去了。这台挎斗摩托车的年头不少了,估计得有10来年了,原装的挎斗已经坏了,用木板围成的。
到了货场,刚刚的上来的运材车已经开始装车了,我赶紧爬上车检尺。检完尺才想起来,下车和俄罗斯人问候。在俄罗斯人的社交礼仪中,每天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一定要问候下,比如早上来货场,就要互相问候一圈,男人之间握个手,说声“Здорово”,这个词也有你好的意思,但是这个只是比较熟悉的俄罗斯男人之间的问候,如果和女人或者是老人,以及领导千万不能用这个词。男人和女人问候不需要握手,就是简单问候下就行,可以说一句“Привет”,有“你好”和“问候”的意思。女人和女人之间也不用握手,如果关系亲近的会拥抱,或者接吻。和领导问候要说“Здравствуйте”,这个是最正式的问候了,也是体现了对被问候人的尊重。
我下车后和每个俄罗斯人握手问候。然后工人安东叫我过去,指着地上放着的一根还没有来得及锯的水曲柳让我看。我仔细一看,这根水曲柳还真是丛林美女,为什么这么说呢?是这个水曲柳长的很美,从根部往上有5米长,然后在往上分成两个一样尺寸的叉,形状非常的像一个穿着牛仔裤的美女的腿,很美。甚至连娜塔莎阿姨都忍不住看了半天。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辆卡车,也是运材车,而副驾驶上坐着一个40左右的女人,两颗门牙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岗了,看脸孔不是俄罗斯族,她说自己是摩尔多瓦人。这女人和大家问候过后来找萨沙工长,并且递给了他一本书,我一看上面竟然全是露肉的美女。俄罗斯有很多这样的色情书刊,这个货场的每个工人住的屋子里都贴了裸体美女的画报。
“Чтоэто?”我调侃萨沙工长道。
“Ну,простотутработаю,оченьскучно,надопосмотреть”萨沙工长很自然地说道:“在这里工作很寂寞,所以要看看这些东西解解闷”,并无半点害羞,“АгдеВаня?”萨沙工长问老孙头在哪里。
“Ондомаотдыхает,простыл”我说道:“他在家休息,感冒了”
“Точно,несдевушкойспит?”萨沙工长开玩笑的说道“真的吗?没有和姑娘睡觉吗?”
“Наверноенет!”我哈哈笑道:“可能没有吧”
然后没什么事,我就在货场溜达,这时一个窝棚里有个工人叫我进去,是谢尔盖,他说有人找我。我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乌德盖猎人,此人长的很消瘦,个子不高,满脸胡茬,一身的酒气,看着都让人生厌,床上放着他的蓝色的猎枪。我还以为他找我什么事情呢,原来是问我要钱,想让给他100卢布买酒。这个是俄罗斯人惯用的伎俩了,很多俄罗斯酒鬼都会这样做。
我开始不给,但是这个乌德盖人使劲商量我,说话时嘴里一股印度红茶的味道和酒味,令人作呕。我想出去,但是他硬拦着我不让我走,没办法,架不住他墨迹,我给了他100卢布。这个猎人很开心,还和我握了手,感谢我。
我很郁闷,开始就不应该进那个屋子,白白的给了一个不认识的人100卢布。到不是心疼那100卢布,而是觉得不值得。我心里一顿咒骂,然后来到了货场。这时天空早已晴朗,早上的雾气并没有到这里。我顺着林子里的小路往森林深处走去,这些小路是为了往货场拖木材临时开出来的路。不远处有油锯的轰鸣声,我想着反正前面有工人在伐木,不会有什么野兽的。
缕着路往前走,来到了一个很高的山顶,这里的位置比周围要高很多,山顶有一小片空地。此时天气晴朗,洁白的云朵飘过蓝色的天空,空中有几架飞机拖着长长的白色的烟雾在空中飞过,看到这种情形,我开始想念家乡,想念父母和弟弟。在我小的时候经常能看到这种“飞机拉线”的场景。去年秋天的时候我回了趟家,现在已经是一月下旬了,有些很想家了。
威风吹过树梢发出嘶嘶的声响,旁边回荡着油锯的嗡嗡嗡的噪音。我心里想,这个地方是不是离海很近了?感觉自己此时此刻正身处一个原始森林的身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就我自己,顿觉无限的孤独和寂寞感。我靠着一颗红松坐了下来,迷上眼睛静静的享受着威风拂面,感受着心灵的宁静。这里的空气非常清新,没有一粒杂尘。
在我看来,原始森林犹如一位美丽纯洁的少女,静静的生活在这片富饶而又祥和的大陆上。她不染一尘,冰清玉洁,美艳动人。春天穿着浅绿色的裙子,鸟儿美妙的歌声唤醒了沉睡一冬的少女,她轻轻地伸展了下有些麻木的腰肢,赤着脚坐在海边,哼着一首小曲,唱累了,就从旁边的河流上捧一把淡水缓缓地喝下,然后用手轻轻地掸下滴落在浅绿色裙子上的水滴。夏天的她更加的美丽动人,这时她换上了深绿色的长裙,裙子上点缀着千万朵美丽的鲜花,无数朵鲜花争奇斗艳,姹紫嫣红,芬芳馥郁、沁人心脾。秋天美丽的姑娘又换上了五颜六色的裙子,点缀着绿色的、红色,黄色、紫色的树叶,树叶随着微风片片飘落。冬天少女换上了洁白的长衫,她太累了,又累又困,就躺了下来休息,这一休息竟然就睡着了,大地冰封,洁白的雪花将睡美人覆盖,但是别担心,明年的春风和鸟儿动人的歌声又会将她唤醒。
树上一片去年的干叶轻轻飘落在我的脸上,将我唤醒,我竟然睡着了。我站起身来,用手扑了扑身上粘的雪,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已经11点多了,我走下山包,去了食堂。看见利达阿姨,我忽然想起来昨天答应她的礼物。
“Привет,ТётяЛида,простите,язабылподарокдлявас”我惭愧地说道“你好利达阿姨,抱歉,我忘记了你的礼物”。
“Ничего,следующийразнезабывай,снимикуртку,кушай”利达阿姨说道“没关系,下次别忘记了,脱了外套吃饭”然后给我盛了一碗汤,拿了勺子放在桌子上。利达阿姨今天做了红菜汤,这汤国内叫罗宋汤,是用大头菜、土豆、红甜菜、胡萝卜、鸡肉或者猪肉制成,在加点酸奶油。味道很好,但是山上确没有酸奶油,不过这汤我还是很喜欢喝的。喝着汤吃了两片面包,然后利达阿姨又给我盛了第二道菜,是凉拌的沙丁鱼的鱼白,所谓鱼白就是鱼类的精巢,是鱼制造和贮存精子的器官。鱼白含有一种特殊的蛋白质,叫鱼精蛋白,是自然界中最简单的一种碱性蛋白质。它是止血的良药。不过这鱼白的味道却不是很好,我并不喜欢吃,而且想想它是鱼的静夜,就更难以下咽。
正宗的俄餐是分为三道菜的。第一道菜是凉菜和汤等;第二道菜是荤菜,一般包括肉食、鸡和鱼,也有米饭、燕麦、大麦、通心粉、土豆泥,上面放鱼或者肉,再浇上点汁。第三道菜是甜品,糖茶,咖啡和冰淇淋以及其他的饮料。
但是在山上的条件很差,就只能吃到些汤,燕麦饭、大麦饭和通心粉,里面零星有几块野猪肉或者是鱼。第三道菜就是喝些红茶,咖啡,放点白糖,在吃片面包,面包片上面放几片奶酪的话已经算是好生活了,并没有其他的馅饼和其他的可口的小吃。
吃饭完,谢过利达阿姨,我进了一个瓦罐房(вагон),是一种带轮子的小房子,可以用车拉走,比较方便转移。萨尼亚和老巴沙在屋子里,萨尼亚是负责伐树的油锯工,也叫作伐木工,老巴沙是拖拉机辅助工,主要是用油锯把伐木工人放倒的树上是枝丫锯掉,以及挂钩子,把树挂到拖拉机上等工作。这种拖拉机叫做“爬山虎”,性能很好,可以在林子里自由的穿行,就像坦克一样。
老巴沙边和萨尼亚闲聊,边换上厚厚的几层毛衣,呼哧呼哧的穿着,再加上屋子里炉子烧的很热,他整个人都忙乎出汗了。穿好衣服,拎着油锯就出去了。而萨尼亚和我闲聊了几句,就从墙上挂的塑料袋子里拿出长形小馅饼(пирожок)吃,袋子里面有6个馅饼,萨尼亚吃的很香,就着红茶,边吃还边赞叹道:“好吃,太好吃了!”。吃了2个馅饼后,红茶喝光了,他又泡了一杯红茶,红茶是小纸包的那种,是第一次泡过了后,没舍得扔,又泡了一次,不过一般第二次味道就很淡了,又往里面加了3勺白糖。我问他是自己做的馅饼吗,他说是上山来装货的卡车司机的,说是让他吃,是鱼肉馅的。看他吃的很香,我有些馋了,偷偷吞咽了一口口水,但是他并没有让我吃的意思。他一连气儿吃了所有的6个馅饼,喝了两杯红茶。
在山上很苦,一般是吃不到馅饼的,而俄罗斯人却非常喜欢吃馅饼,其实卡车司机可能是自己路上吃的,让他吃也许是出于客气,可是这个萨尼亚竟然都给人家吃了,吃完了还不忘唆了唆手指头。
我在屋里待的无聊,就出来了,萨沙工长和几个工人站在外面喝茶聊天,这时斯拉夫人瓦列拉和那个摩尔多瓦妇女开玩笑,说着说着瓦列拉竟然搂着她亲吻她的嘴唇,这显然冒犯了这位妇女,气得她啪啪就给了瓦列拉几个耳帖子,照着裆部来了一脚,不过踢歪了,然后骂骂咧咧的走开了。留下瓦列拉在原地犯傻,我们几个人都看傻了,张着嘴巴看看摩尔多瓦妇女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羞愧的瓦列拉,他的脸上被挠的出了点血。瓦列拉恼羞成怒,把头上的帽子薅掉,重重地摔在地上,呼的向摩尔多瓦妇女冲过去。这时萨沙工长和几个乌德盖工人赶紧把瓦列拉按在了地上,不停的劝说安慰他不要冲动。瓦列卡缓了一会儿,从地上起来,扑了扑身上的土,进了屋。
我心里想“山上的生活简直是地狱啊,看把瓦列拉憋的,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竟然对一个40多岁的少了两个门牙的摩尔多瓦妇女动起了歪心眼儿”,真是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也许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不过这也确实当时山上枯燥生活的真实写照。在我们出国的男人之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出国三年,回来见老母猪都觉得是双眼皮!”。在“幸灾乐祸”之后,下午1点多,我便搭了廖莎的车下了山。
这次廖莎并没有第一次那样客气,反而问我要了果汁,说是不能白载我。我答应了,心想,先答应咋说吧,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到了村子,我下了车往住处走,在到了住处的院子里时,忽然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乌德盖和斯拉夫人混血的女人从我旁边走过,这女人穿着一件貂皮,不过这貂皮确像是赝品,因为它并没有真品的那种柔顺感,反而显得粗糙。女人画着浓妆,看见我后,四面相对,竟然冲我挤眼,我害羞的赶紧低头,她从我身边走过时,一股子劣质香水的味道,这味道我在大连时从王智的身上闻到过,据说那香水5块钱一瓶,是王智在大连泡妞的时候喷的这种劣质香水。
我忽然想起来,这女人就是萨沙工长刚刚站在外面和几个人开玩笑时说的那个“美人”(即妓女)!我很奇怪,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心里正暗自奇怪,然后开了门进屋了。老孙头见我回来了,似乎眼神中有点慌乱,而我却闻到了和“美人”身上一样的劣质香水的味道……
后面四天我和老孙头还是比较幸运的,每天去货场都有卡车坐。但是第五天却没得车坐了,主要是一辆运烧火柴的卡车坏了,而另一辆被临时调配去卢切戈尔斯克运材了,所以每天早上我和老孙头都要徒步10公里去山上的货场,下午本来是可以做运木材的车下山的,但是由于给廖莎的果汁我迟迟没有兑现,他干脆就不拉我们了,每次装完货就跑,不等我们,甚至后来我买来了果汁,人家也不载我们了。于是我和老孙头每天来回走20公里,真正苦逼的日子开始了。
我和老孙头坚持走了5天,后来实在受不了,就去山上住了。我们和几个乌德盖油锯工住在一个瓦罐房里,老孙头睡在南面的通铺上,我睡在北面的通铺上。屋子里烧炉子,白天勤杂工水手去小溪打水,把冰凿开,溪水并不深,上面有不到10公分的冰,下面是流水,可以喝的。用水瓢往水桶里舀水,这水是从山顶往下流的,是比较清澈的,有的时候还能舀到冻死的小鱼。水手打完水后就劈柴,劈完红松,劈白桦,还有柞木和曲柳,劈成一段一段的柈子,各个瓦罐房的人就是从这里取来柈子烧炉子。
晚上下工后,大家都去食堂吃饭,吃好饭后工人取来柈子点炉子。先往铁炉子里放3-5块红松,这红松都是枯死的,又干油份又大,不过用火柴和打火机肯定是点不着的,需要往红松上撒些柴油,一定不能是汽油,汽油烧起来很危险,炉子里空间小,一点着,汽油嘭的一上烧起来,不过汽油很快就烧完了,柈子却还没来得及烧起来。如果汽油倒多了,那就有爆炸的危险。而机油却不愿意着,所以也只能用柴油引火。等红松着起来后,稳定了,就把白桦或者是水曲柳、柞木放进去,这些木材纤维细,而且水分大,着的慢,可以多烧一会儿。
炉子点着了,马上整个瓦罐房里就暖和了起来,干了一天活了,屋里很暖和,不一会就睡着了。不过,没过多久就会被烤醒,因为屋里的是铁炉子,这炉子的缺点是散热快,不保温,所以整个屋子都非常的热,我用手摸了下被,都烫手,我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简直都快变成了烤白薯了,我的两层床垫子下面是冰,把手放在冰上,感觉好多了,但是整体还是很热。于是工人会把门敞开放,放一会之后,多余的热量都放到外面去了,屋子里不那么热了,就关上门睡觉了。这时屋子里不热了,也很暖和,我就又可以舒服的睡着了。可是睡到半夜就会被冻醒,躲在薄薄的被子瑟瑟发抖,上牙打下牙,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工人谢尔问我咋了,我说冷,于是谢尔起来把炉子点了起来。过了10分钟后,炉子烧起来了,我就又可以睡着了。在山上货场住了10天几乎天天如此。
2月23日国家保卫者节日(男人节)这天,货场买了啤酒和白酒、腌蘑菇、酸黄瓜、香肠等食物,还发了香烟,整个货场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这天男人女人都可以开怀畅饮,大吃大喝,没有人管你。俄罗斯人普遍都爱酗酒,所以他们会对喝酒管的比较严格。但是这天是没有人管的,因为过节了嘛,还是国家保卫者节日,正所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所以这天是没人管的,大伙也就像是脱开缰绳的野马,开始大喝特喝。
我和老孙头只喝了些啤酒,没有多喝。吃完晚饭,我自己回屋睡觉,老孙头说他在待一会儿,其他的工人都去一个大一些的瓦罐房去喝酒了,他们有熏野猪肉、鹿肉和熊肉,都是野味,叫我过去,我没有过去,主要是担心会被劝酒。我看着他们这样开心,心里却思念起家乡来,思念亲人,思念祖国。其实我更想找一家羊肉馆,约上三五好友、同事,一起喝酒,而不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和一群俄罗斯酒鬼在一起。
我自己在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开手机相簿,这里面我从清雅的空间里下载了一张她的照片,看了会儿,但是转念一想,此时她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了,也许此时正躺在别的男人的臂弯里,想到这里,我忿忿地把这张照片删除了。我起来穿好衣服,去了食堂,想喝杯红茶。
我拿着自己的杯子,进了食堂,食堂里有两个年轻的乌德盖人瓦尼亚和热尼亚,还有鲁斯兰,以及其他的几个工人,他们在一起喝着啤酒,而屋里却有一股劣质香水的味道,是那个“美人”柳德米拉,这天她穿的很妖媚,上身穿了一件露肩膀的衣服,由于上衣很短,下面露出了厚厚的赘肉,而下面穿着一个很紧很紧的牛仔裤,她身材丰腻,通过牛仔裤可以看出她腿上的赘肉很多。她今晚打扮的花枝招展,一双眉眼摄人魂魄。而今天她还带来了一个乌德盖女孩,也就18-20岁左右的样子,长的和中国女人毫无区别,长长的头发用一根麻绳绑在后面,身材纤细。显然她有些腼腆,站在那里不怎么说话,她穿着一条牛仔裤,牛仔裤已经洗的褪了色,膝盖处还有个洞,虽然牛仔裤有些旧,但是却难掩一双修长的美腿,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毛衣似乎有些旧,但是洗的很干净,看起来很美,毛衣的袖子有点短,露出洁白的手腕上面却有一块明显的淤青,脚上穿的一双皮鞋却是比较寒颤,上面有裂口,竟然还在穿。虽然她的穿着简直像个现实版的“灰姑娘”,但是“破衣烂衫”却难掩她的美丽,她长的很漂亮,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绝对是这个屋子里最美丽的姑娘。
还有一个斯拉夫女人,叫做薇拉,有40岁左右,虽然年龄大了,但是风韵犹存,头发染成了深红色,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的耀眼,打扮时髦,穿着豹纹的薄上衣,超短裙,大皮靴。另外还有一个茨冈女人(吉普寨人),叫阿列霞,30多岁的少妇,棕色的头发,穿着民族风格的花格长裙,她继承了茨冈人所特有的热情、奔放、洒脱,用一只手牵着长裙的一角,跳起舞来,又唱又跳,其他人用手给她打着节拍,虽然食堂很小,不过她还是跳的很欢快。这些女人们和一群男人在一起勾肩搭背,吸食大麻,吸烟酗酒,显然男人节这天,她们也趁机大揽生意。
我坐下来,从红茶盒子里拽出一包红茶,从炉子上的大铁壶里倒了杯开水,把茶叶包放进杯子,上下涮了涮,在用手挤出茶叶包的水分,然后丢掉茶叶包,再往杯子里放了三勺白糖。我看见今天桌子上竟然切好的柠檬片,我拿了一片放进了杯子,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够,又拿了一片小的放进杯子。我躲在角落里喝着柠檬甜茶,吃了两个甜点,这甜点显然是今天过节才有的,平时是没有的。然后又吃了一块果糖和一块巧克力糖,就赶紧溜了,我觉得烟太呛人了,受不了这种氛围,我就想回屋睡觉了。主要还是因为那个年轻的乌德盖女孩在柳德米拉是怂恿和推搡下竟然过来和我搭话,意图还是很明显的。我听到了柳德米拉和灰姑娘,就那个乌德盖女孩说的话了,她说:“去吧姑娘,不要害臊。中国人都有钱,米沙和瓦尼亚每人一个手机!相信自己,好姑娘,加油”。当地的村民都没有手机的,这里也没有手机信号,通讯主要是通过村部的一部非常陈旧的老式转盘电话,所以他们看我和老孙头每人一部手机,都羡慕的不得了。
灰姑娘羞红了脸,看了一眼我,就又低下了头,脚步向前挪了一下,就不动了,而我见此情景早已溜开了。留下灰姑娘一脸的失望。
我溜回屋子,突然发现老水手的铺上竟然有动静,这时外面亮起了篝火,火光照亮了屋子,原来角落里是老水手和做饭的利达阿姨在缠绵。我羞的赶紧转身出了门。我出来后心里想着,这回可好,食堂不能去,自己屋里不能回,没地方去了。于是我索性又偷偷跑回食堂,打开门,偷偷的拎了一瓶啤酒就溜了出来。我用余光看见,食堂里就剩下两个人,是柳德米拉在安慰灰姑娘,而她则坐在长凳上抹着眼泪。
我拎着啤酒来到篝火旁,此时大部分人都出来了,围着火堆跳起了舞,然后茨冈女人穿着长裙跳起舞来。篝火很大,很暖和,我找了个木墩子坐了下来喝着啤酒,老孙头在一旁搂着刚刚出来的柳德米拉在说着什么。我忽然闻到身边有劣质香水的味道,原来是灰姑娘羞答答的坐到了我身边。
“Привет!”灰姑娘首先向我问候。
“Добрыйвечер!Пивобудешь?”我说“晚上好!要喝啤酒吗?”
“Нет,спасибо!”灰姑娘说不要,然后又想想说道“Ну,давай,налейпожалуйста”她让给她倒了一杯。
“Кактебязовут?”我问灰姑娘叫什么名字。
“Аня”她说她叫阿尼亚。
大伙跳了不久,后来都回去睡觉了,而柳德米拉和斯拉夫女人薇拉、茨冈女人阿列霞也在各个瓦罐房里留宿了,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老孙头这个老光棍儿自然来者不拒。
我因为害羞没有进屋,所以我留在了篝火边喝着啤酒,篝火旁边还有几个人也没有回屋,他们有的是和我一样害羞,有的则是因为没钱。还有阿尼亚也没有走,她今天来不是为了赚工人的钱,她是个好姑娘。那么她今天来到这个男人窝是干嘛来了呢?我很奇怪,就问了她,她很害羞,后来还是说了原因。原来是柳德米拉让她来的,那为什么来呢?原来是柳德米拉和她说,村里来了两个中国人,其中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当然就是我了。柳德米拉说我长相不错,而且是中国人应该很有钱,如果阿尼亚能和我认识,以后在带她来中国,那么她的人生就会得到改变。听她讲,她的命运很悲惨,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她读书读到8年级就辍学了,和母亲给有钱的人家做活,但是却经常被变态的雇主打,手腕的伤就是前天被打的。
她听了柳德米拉的话,心中也有些向往,却很难为情,不肯过来,但是却架不住柳德米拉的劝说,其实柳德米拉在村子里除了“美人”,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媒婆。于是小女孩回到家翻箱倒柜,找出来她“最好最新”的衣服和鞋子穿好了,就出来了。阿尼亚说她有些冷,去食堂取大衣,回来后,我发现,她的棉大衣上面竟然有两个补丁,阿尼亚有些害羞,刻意把有补丁的地方坐到了屁股下面。刚刚出来的时候柳德米拉还拿出自己的劣质香水往阿尼亚的身上喷了几下。
阿尼亚平时是从来不喝酒的,一个是女孩子,她本来对酒就没有什么兴趣,还有就是没有钱喝酒,她赚点微薄的薪水都是给母亲用来补贴家用了。她刚刚喝了些啤酒,这时有些微醉,兴奋,开心的讲述着她生活中的一些有意思的趣事,但是这些趣事在我这里却显得那样无聊。诸如“雇主让她把大豆筛好,她却筛的是红豆”、“雇主让她把衣服洗了,她却贪玩睡着了,被雇主发现了,被骂了一顿,确没有打她,这让她感到很幸运,很开心。”
夜深了,已经12点了,漫天繁星闪闪,篝火已经很小了,只剩下一小堆火在燃烧,我往篝火上添了几块木头。瓦罐房开始还有呀吱呀的欢快的晃动声,后来也安静了下来。阿尼亚一直坐在我身边,裹着大衣,有两次她摇摇晃晃的险些靠到我的肩膀上,被我给躲开了,后来她就没有再靠过来。我想其实她是因为冷了,也困了,才要靠过来的。但是我不希望她靠过来,我内心中一直有一个“浪漫”的想法,就是我的肩膀一定要留给我心爱的姑娘,所以我才没有让她靠。
这些女人是坐着运材车来的,要明早回去,我倒是夜里可以回屋子里睡觉,而阿尼亚却没地方住,于是我决定把阿尼亚送回家。不能走着回去,走路的话,等到家了天都亮了。而且天这么黑,说不定会有啥野兽,11点多的时候,在西面的森林深处传来了几声狼叫,很清晰,我和阿尼亚都听到了。所以我决定向谢尔借挎斗摩托,他也没有睡觉。于是谢尔骑上挎斗摩托,带着我和阿尼亚去村子,把阿尼亚送回家。外面很黑,摩托车跑着跑着车灯竟然熄灭了,眼前一片漆黑,谢尔一顿咒骂,然后他拿出手电筒,让我帮忙照亮,摩托车慢慢的走着。夜晚很冷,阿尼亚冻得瑟瑟发抖,我把挎斗上的一个棉大衣给她穿上,又从外面抱紧她,开始她身子一颤,后来就不再抖了。
到了她家门口,屋里点着蜡烛,她母亲还没睡,在焦急的等待着她,显然她并没有和母亲说她去了山上。阿尼亚下了车,和谢尔说了声谢谢,然后又含情脉脉的看向了我。
“Счастлива!”我对她说祝你好运。
“Пока!”阿尼亚说“再见!”
这时已经1点多了,谢尔回村里的家睡觉了,而我回到了二楼睡觉。我们在山上的这段时间不知道谁把我们的门给撬开了,还在里面住了几天,屋子里搞的很脏,还有酒瓶子。我顾不上那么多,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