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烟火如旧
“我到了，你在哪儿？”
“你身后。”
“你大爷的觉得自己很幽默是吗？”
“都说了你身后。”
杨吉回头，身后的树林发出冷意，不知道什么飞禽掠过，叶子传来不合时宜的沙沙声，四下无人，一片死寂。
“怎么？你死了成鬼魂了？”
“哈哈哈哈哈——杨吉，你别急啊~老子大老远过来跟你开个玩笑你不喜欢吗？”
“你身后九点钟方向，老子在树上。”
“你他妈是不是当我是正常人？我来到这里之后你才给我电话，你拿着手机爬树上给我打电话没亮过屏？我感知不到？你觉得这说得过去？”
“兄弟，不是我说你……你low了！老子最近入手了公司的新眼镜，有通话功能，要不要你也去申请一副？”
“……”
“有病。”
茶肆的包厢内，火炉还在继续烹煮，茶水沸腾的声音填满了房间，两个坐垫开始回弹。室内空无一人，窗外看不见月亮，大抵是月亮今天也逃了。
M19子弹上膛，杨吉掌中的这把袖珍手枪是他遇见杨晓芸的那一天买的，他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的信物，他们一场美丽邂逅的纪念。
事实上杨晓芸那天遇见他，根本就是一场蓄谋。
手枪被改装过，弹夹的容量多了4颗，枪口涂了欧海集团的新材料，能最大程度上进行消音。这款手枪没有办法安装消音器，材料只能做到消音器效果的一半，但是对于杨吉来说也足够了。
M19子弹是生命专门为杨吉定制的，符合这款袖珍手枪的子弹，公司本来没有必要做这些，但是正如董事会上表决的那般：
“为了留住人才也需要付出一些无聊的代价，即便是为他们定制不同软硬的厕纸。”
在生命集团，从来不分种族性别，这里只有一条准则，就是“能力至上”。
能力的大小，决定生命集团为你的投资的大小，这一点在生命集团每一个分部大门的醒目朴素的标语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躬身诚为生，赋力尽为命”。这句话至今还在荣誉校友纪念物上挂着，当初在《细胞学》上写下这句话的，却是许叶明。
用黄林易的话来说，老友曾经想刻进墓碑的一句话，终于是这辈子都不敢了。生命做得越大，这句标语出现的地方就越多。他许叶明可以逃，但是只要生命保持扩张，他终究会被包围，被吞没，直到他的视野完全被占有，直到他每一次不经意的抬眸，都是他的墓志铭。
“是，明白。”
“刚刚的安置点吗？原来姐您的意思是！”
“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傅酉看着许太秀一脸振奋，忍不住开口：“怎么回事？出发？”
“走，路上跟你解释。”许太秀笑着说。
今晚的埋古镇有烟花表演，每月一次，月中举行，日历显示今天16号。行人已经在路上等着了，一排围栏一排人，爱看烟花的都是外地人，他们的衣服往往是棉混合人工纤维做的，埋古镇的本地人这一天都会穿麻衣，穿麻衣的人不会去看烟花。每一场烟花会持续15到20分钟，轰鸣完毕，整个埋古镇就会进入梦乡，第二天如常。
这个月的烟火会，点火人是六年级的福利院儿童，周敏。
小孩子玩心大，天真，一般情况下都很难听指挥。21时58分，还有两分钟，他拿着打火机已经跃跃欲试了，管理员一转身，火苗就即刻被点燃。
“10点了，开始行动吧。”电话那头说道。
一场盛大的烟火会，将又一次发生在埋古镇。
天空的光影不断变换闪烁，烟火在天空无辜极了，它负责美，负责取悦，负责收缩放大人的瞳孔，负责接收人们的赞叹。人类运用火药战争，也运用火药歌唱，火药残忍，火药浪漫。
砰——砰——砰——
“真漂亮啊这红色。”
“太美了。”
红色应当被赞美，无论是作为烟花还是鲜血，玫瑰还是警灯，它都在以极致的魅力引诱看得见它的人。
“来吧，黄樱福，是时候付出点代价了。”杨吉振振有词，举起袖珍手枪，疾步轻声地向土堆走去。
为了方便他甚至带了炸弹，受到子弹射击就会被瞬间点燃，他相信，无论一个人的变异能力有多强，都没有办法离开躯体，只要肉身溃烂到一定程度，无论谁都会死。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确实没有一种生物能够抵抗火的能量。因为，即便是变异人，目前最强的变异人，甚至几百年后基因有可能得到新变异的超级变异人，都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克服火，能做到的只有神，然而世界上根本没有神。如果非得谈神话，那么人类也应该意识到：普罗米修斯带来的，从来就不是只有希望。
这人还真有点魔怔了。洪宝明拿红外望远镜在树梢上半蹲着，成像里，杨吉连续拿出两枚火弹向一处地方释放开路。洪宝明禁不住怀疑这个搭档是不是被下了什么蛊，一到处理黄樱福的事情的时候他的行为就仿佛不带脑子，这样火弹开路的方法不会给黄樱福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打草惊蛇，有时候洪宝明都分不清杨吉这是要杀她还是要救她。
两枚火弹用完，杨吉来到一个土堆旁，土堆上的裹尸袋像块石头一样僵硬。
定位仪上的红点在此刻与绿灯得到重合，欧海集团的小仪器已经精确到厘米了，堪称科技怪兽。
“真是见了鬼了这次。”杨吉看着那一团黑梭梭的东西，一眼就认出来是裹尸袋，而且里面有实体。
他没有多想，直接上手将袋子拉开。
尸臭没有像预想的那样蔓延开，袋子里面的尸体虽然干瘪得不成样子，但是组织皮肤都是完好的，有些像风干脱水的葡萄。
这张脸、这个身形……
杨吉皱起眉头，他感觉这个人似乎见过，特别是衣服上的暗纹。
“怎么回事？”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来，由于火弹点燃了周围的干物，洪宝明戴着红外镜反而更加看不清。
“有个死人，好像是公司的。”
“怎么，我们这是算是被识破了还是被威胁了？”洪宝明苦笑起来，从接到杨吉的信息说在黄樱福身上安装了追踪器开始他就有些不安，只不过他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也没有去多想。听到“死人”的时候他恍然大悟，自己周旋了将近一年的最强变异种，怎么就被轻易安装追踪器了，这根本就不合理。如果黄樱福这么容易被接近的话，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回，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
“你要是被炸死了我会跟公司报销费用的。”洪宝明接着说到。
他摘下眼镜，猜想下一秒不远处就会发来爆破声。
“又……好像不完全是个死人。”
电话那头没有如期发来滋滋声，清晰的人声通过转换刺激着洪宝明的大脑。“没有炸药？”他有些惊讶。
“你在跟老子说什么？我说他可能没死！”杨吉抓紧手机，天生的基因力告诉他，这副干葡萄一样的身体里面的血液还在流动，只是心跳脉搏十分微弱，微弱到像死了。
温室效应让天气变得越来越极端，明明已经快入夏，黎明时分夜里却还是冷。洪宝明哆嗦了一下，两人都只穿了一件单衫，他比杨吉要胖些壮些，但是一旁的杨吉却丝毫不觉得发凉。
“差不多得了吧，一副死尸。你还非得说他没死。”他哈了口冷气，水雾在微光下并不明显。
杨吉睨了一眼洪宝明，没有开口。他清楚洪宝明是感受不到这些的，他的基因力不在这里。像杨吉这种基因力涉及血液的才能有这么敏锐的感受。他们就像执掌不同部门的主管或者员工，只对自己所在的领域熟悉。当然，随着能力的提升所涉及的领域会随之广泛，所以基因力是可以后天提升的，但是作用不大，而且周期非常长，大多数变异人还没完成质变就在40岁的时候被自身消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