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别让毕灵普上校毁了国民自卫队[136]

自从25万人踊跃报名参加地方自卫志愿军起到今天，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事实上只过了七个月而已。那时，他们被告知或许有一天他们中间会有一批人能分到步枪，而其他人只能凑合着拿霰弹枪应付——那帮人总是以为霰弹枪想要就能拥有。

到了秋末，地方自卫志愿军[137]（如今改名为国民自卫队[138]了）已经发展成为一支强大的军队，装备精良，有步枪、机关枪、反坦克炮和手雷，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的组织方式能够发挥出士兵最大的作战效率。

当然，国民自卫队到底将起到什么作用取决于希特勒的侵略将采取什么样的形式。这么一支纯粹的步兵队伍在抗击集中进攻单一区域的重机械化部队时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另一方面，对付兵力更加分散的侵略，如伞兵、空投部队和轻型坦克，国民自卫队或许将扮演几乎和正规军一样重要的角色。

国民自卫队在仓促间成立，一开始并没有得到高层的支持，它自行组织，自然而然地，带有浓厚的地方色彩。

它的主要作战单位是十到二十个人组成的小分队，队员彼此间很熟悉，都是来自同一个城镇或乡村的旧相识——这是进行游击战、巷战或对付第五纵队的理想作战单位。

但是国民自卫队迄今为止最大的作用是一种政治上的象征。它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它的维系，表明了这个岛国的人民对于纳粹主义的态度。

经过纷纷扰扰的七个月后，国民自卫队的人数并没有大幅减少，只是在号召更年轻的志愿者入伍。

已经在工厂和办公室长时间工作的男人们每周必须牺牲二十个小时的闲暇时间，而且没有酬劳，只是在值夜时能领到三先令的补贴。

他们在晚上站岗，星期六下午去训练场或靶场，晚上在阴风阵阵的礼堂里拆卸组装机关枪——他们做这些完全不是出于强迫。

国民自卫队是纯粹的志愿群体，除了开除之外没有别的惩罚手段——每一个参役的成员都知道惩罚根本没有必要。

即使紧迫的侵略危险顺利度过，国民自卫队也会继续存在下去。甚至有传闻说战后仍会保留其建制。因此，它的政治演变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因为没有军队能够真正做到政治中立。

国民自卫队背后的驱动力是群众对于英国民主体制的观感，他们认为英国民主并非虚有其表，它之所以成立是为了反抗法西斯主义。

因此，它的最大遗憾是它的实际组织并不像它的士兵群体的思想那么民主。国民自卫队几乎完全掌握在其相对富裕的成员手中，那些人很多是退休的上校，他们的军事经历是在机关枪得到完善之前或坦克闻所未闻的时代获得的。

排长以上的职位基本上是一份全职工作，而且没有工资，因此，只能由有私人收入的人士担任。不可避免地，那些退休的上校就站到了前台。

或许过去几个月来毕灵普上校的精神经由老式的军士带队训练占得了太多上风——这些人在单发步枪时代或许能起到作用，但会给将进行游击战的非正规军带来危险。

随着冬天的到来和侵略并未发生，越来越多的时间被用于进行操场训练，越来越多的重点被放到了并腿立正和屁股挨板子上。

原本可以用于学习如何科学使用步枪的宝贵夜晚被用于练习扛步枪和端步枪。适合阿尔巴尼亚人或埃及人抗击意大利军队的拼刺刀的战争观被普遍灌输，代价是更适合志愿军（国民自卫队就是这么一支军队）的观念被避而不谈。一些具有现代思想的士兵勇敢地在赫灵汉姆和奥斯特利园的国民自卫队训练学校传播这些观念。

普通士兵们并没有忽略这一举措的意义，他们也没有忽视将所有的指挥权交到中产和上层阶级的手中这一趋势的后果。

他们并没有发牢骚——至少他们发牢骚的程度并不比军队内外的普通英国人过分。但他们，特别是他们当中的老兵知道，一支业余军队在训练场上不可能像一支正规军那么英姿飒爽，而且也不应该尝试这么做，因为它的所有时间都应该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射击、扔手雷、看懂地图、判断距离、找掩护、布设坦克陷阱和修筑工事。

这些老兵并没有质疑纪律的必要性，甚至并没有质疑操练的价值。他们知道士兵的第一要则是服从命令，而且，大体上，在训练场上表现最好的部队在战场上往往会有最优异的表现。

即使是非正规部队，如果不练习走正步、端正军姿和保持装备和武器干净，也会士气萎靡低落。但这并不表示一个胸口佩戴着两三枚军功章的工人愿意将所有的晚上都花在整理军装或装刺刀上。

在任何军队里，毕灵普上校的精神和奥斯特利园的精神一定会进行某种程度上的斗争。让毕灵普上校占得太多上风的危险在于，他们或许会把志愿参军的工人阶级给赶跑。

如果国民自卫队失去了它全民皆兵和反法西斯的特征，演变成为就像中年版的公学军官训练营那样的保守党的民团势力，从方方面面看都会是一场灾难。

一开始的时候，工人阶级踊跃参军，到现在仍然是士兵的主体。在国民自卫队身上，他们看到一支民主的人民军队的希望，他们可以去抗击纳粹分子，而不用遭到古板的军士的咆哮谩骂。

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国民自卫队确实是一支民主的人民军队。队伍里的士兵为自己能够入伍而感到自豪，他们自发完成工作，而且他们知道自己从中学习到了很多。

但如果他们有机会发言的话，下面是他们可能会提出的三四点批评意见。

他们希望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为战争进行训练上，而不是训练当好卫兵。

他们希望得到更多——多得多——的弹药和手雷进行练习。

他们希望能更加肯定晋升只取决于功勋，而与社会阶层无关。

他们希望部分关键的职位能够由有工资拿的全职人员担任。

如果指挥官的年纪小于50岁，他们会非常高兴。

即使只是处于候命状态，国民自卫队也只有在一个人们感到自己是自由人的国度才能存在。

极权主义国家能够做出种种壮举，但有一件事情是他们做不到的：它们不敢将一支步枪交给工人，并告诉他可以把枪带到家里去放在他的卧室里。工人的公寓或农场帮工的小木屋里挂着步枪，这就是民主的象征。

我们的责任就是让那把枪能一直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