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二篇

干宝（？—336），字令升，新蔡（今属河南）人，是东晋史学家和文学家。勤学博览，历任著作郎、始安太守、司徒右长史、散骑常侍等职。著《晋纪》二十卷。所撰《搜神记》二十卷，是魏晋南北朝时代志怪笔记小说的代表作品。书中记录了大量神仙鬼怪的故事，其中所采集的许多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反映了人民反抗压迫的斗争精神，揭露了封建统治者欺压人民、官吏冤杀百姓的现实，鞭挞了社会的黑暗。艺术上故事生动具体，情节曲折，具有后代短篇小说的规模。

汉董永[1]

汉董永，千乘人。少偏孤[2]，与父居，肆力[3]田亩[4]，鹿车[5]载自随。父亡，无以葬，乃自卖为奴，以供丧事。主人知其贤，与钱一万，遣[6]之。永行三年丧毕。欲还主人，供其奴职。道逢一妇人曰：“愿为子妻”。遂与之俱[7]。主人谓永曰：“以钱与君矣”。永曰：“蒙君之惠[8]，父丧收藏[9]。永虽小人[10]，必欲服勤致力，以报厚德”。主曰：“妇人何能”？永曰：“能织。”主曰：“必尔[11]者，但令妇为我织缣[12]百匹”。于是永妻为主人家织，十日而毕。女出门，谓永曰：“我，天之织女也。缘[13]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偿债耳”。语毕，凌空[14]而去，不知所在。

【注释】

[1]选自《搜神记》。[2]偏孤：年幼时死去了母亲。[3]肆力：尽力，极力。[4]田亩：种地。[5]鹿车：古时候一种小车。[6]遣：打发走。[7]俱：一起。[8]蒙君之惠：蒙受您的恩惠。[9]藏：收葬。收藏：收养。[10]小人：贫穷无知的人。[11]尔：这样，如此。[12]缣：细绢。[13]缘：因为。[14]凌空：升向空中。

提示与练习

一、这一神话故事选自《搜神记》，讲了董永少偏孤，“与父居。肆力田亩，鹿车载自随”。从小勤劳，孝敬，为安葬其父，“自卖为奴”，主人知其贤“与钱一万”。董永“行三年丧毕，欲还主人，供其奴职”是尽孝尽职的重要一笔，引出道逢一妇人，愿做他妻，“遂与之俱”一事。而永妻“为主人家织，十日而毕”是遂董永孝敬之愿。所以故事最后由天之织女道出“缘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偿债”。董永与七仙女的美丽传说传承至今，影响、熏陶了一代代的华夏儿女。

二、董永与七仙女的传说是一则爱情故事吗？为什么？

韩凭夫妇

宋康王舍人韩凭[1]，娶妻何氏，美。康王夺之。凭怨，王囚之，论为城旦[2]。妻密遗凭书[3]，缪其辞曰[4]：“其雨淫淫[5]，河大水深，日出当心。”既而王得其书，以示左右，左右莫解其意。臣苏贺对曰：“其雨淫淫，言愁且思也。河大水深，不得往来也。日出当心，心有死志也。”俄而凭乃自杀[6]。

其妻乃阴腐其衣[7]，王与之登台，妻遂自投台[8]，左右揽之，衣不中手而死[9]。遗书于带曰：“王利其生，妾利其死，愿以尸骨，赐凭合葬。”

王怒，弗听，使里人埋之，冢相望也[10]。王曰：“尔夫妇相爱不已，若能使冢合，则吾弗阻也。”宿昔之间[11]，便有大梓木[12]，生于二冢之端，旬日而大盈抱，屈体相就，根交于下，枝错于上。又有鸳鸯，雌雄各一，恒栖树上，晨夕不去，交颈悲鸣，音声感人。宋人哀之，遂号其木曰“相思树。”“相思”之名，起于此也。南人谓此禽即韩凭夫妇之精魂。今睢阳有韩凭城[13]，其歌谣至今犹存。

【注释】

[1]宋康王：春秋时宋国国君，名偃。溺于酒色，群臣有进谏者，辄射之。诸侯称之为桀宋。在位47年，死为康王。舍人：官名。掌宫中事。韩凭：又作韩冯、韩朋。[2]论：判罪，定罪。城旦：刑罚名。一种筑城四年的劳役。[3]遗（wèi）书：投书，送信。[4]缪（miù）其辞：用巧妙的言辞掩饰其本意以隐瞒别人。缪，通“谬”。[5]淫淫：久雨不止的样子。这里比喻愁思深长。[6]俄而不久。[7]阴：暗中，暗地里。腐：腐烂。用为使动，使腐烂。[8]投台：从台上跳下。[9]不中手：因衣服朽烂，经不住手拉。[10]冢：坟墓。[11]宿昔之间：犹旦夕之间。[12]梓木：落叶乔木，木质轻软耐朽。[13]睢（suī）阳：古代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商丘县南。

提示与练习

一、这篇小说歌颂了韩凭夫妇忠贞不二的爱情，以及何氏机智勇敢、不畏强暴、不贪富贵的品质；谴责了统治者的残暴无耻。结尾的幻想情节，富于浪漫主义色彩。

二、根据《汉董永》和《韩凭夫妇》谈《搜神记》在创作上有何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