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光的艺术
从井道下来以后，我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静得可怕，又空阔，又阴森，黑云遮顶后隐弱的天光更使之蒙上一层诡谲的色彩，叫人即便置身这燥热的环境之中也会感到若有若无的寒意。
好在高墙脚下将入广场之地竖着几根五人环抱不合的巨大青灰色立柱，令我得以暂且先躲在它们后面，好冷静地考虑一下应当如何探路。
我有想过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子试着往远处投掷，可惜多想想就会感觉这个方法有够愚蠢。掷出数十步远已经是极限了，而这极限就连广场的边都碰不到。
我也不认为明目张胆地直接走上去会是个好主意。毕竟，假如眼前的真是个“结界”，那早就远远超出我的认知了。这种不管是玄幻还是科幻的产物，我从未亲眼见过。更让人费解的是，它何故会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这样一个仍使用枪炮交锋的战场上？
倘若是个进去了以后就出不来的陷阱，倘若是个进去了以后就被传送去异空间的虫洞……那真计较不出个后果来。
下意识地，我只想到可以依靠我那同样超出常理认知许多的贮藏物光与缝合线。毕竟这一路走来，我总是在不知觉中与它们进行着磨合，也在这不断的磨合中渐渐地探析着它们的本质。
遇事不决时它们就是我最好的手段。
并且我总有强烈的感觉认为它们还有继续发展的空间，而绝不仅限于单纯的定点消逝与物理切割……
为此，我应给它们做一次详细分析。
先说能够消逝物体的光——局限首见自我面对地下困境之时。那时候，我发现自己必须集中精神勾勒出目标在三维坐标系中的完整轮廓，才能实行精准消逝。这也正是不可见全貌的岩壁或墙体类巨大物体会令我感到棘手的原因。总之，光要么就是普普通通地照明，要么就是干净利落地吞噬整个物体，而难以撇去其他部分从一个物体当中挖出另一个个体来……这让我意识到，光的执行力与其不同功能的分异呈效，在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于我的意志所达。
而缝合线也有相似的原理——只有将意志力集中灌注，才能让它发挥最大的威能。甚至其无视创点致命与否直接达成“必杀”的效果与完美“缝合”伤口的特性也是出于我的意愿。只不过缝合线的“能耗”比光更大。相对集束的攻击虽然“射程”较远，但它却无法像大面积的消逝光一样覆盖广阔的空间。这也正是我不敢运用缝合线抵挡如同蜂群般袭来的子弹的原因……讲白了，它不适用于多方位的立体战斗，故一般只作为具有威慑性质的“处决”手段。
另外，还得考虑贮藏物储量的因素。
这一因素是我在最初时并未特别留意的，但随着光与缝合线使用频率的升高，我终究关注起了它的影响来：
全盛状态下，储存总量大概可供光不间断的输出持续五秒，供缝合线不间断的输出持续三秒。在储量告罄的状态下，要等到恢复充盈，则至少给管道留出十秒的冷却时间。所以我不可能无间断地保持无敌。但好在光的消逝与缝合线的切割也都是一瞬间的事，没必要将它们全都消耗殆尽后再等恢复。
综合以上几点，我并不认为拥有局限是件需要烦恼的事。恰恰相反，正是这些局限助我明晰了规律，还令我确信自己可以通过利用规律，从而创造机会。
如今想想，相关的实际案例，其实在先前的战斗中就已有过了。
在防范暗处冷枪时，我制造了光墙作为护盾；在无意中触发跳雷时，我制造了光冲用以抵消；在遭遇匿形小队时，我制造了光衣作为甲胄；在双拳难敌四手时，我制造了光爆用以反击……
这些都是光的变种应用，所以我相信，同理，即便是出手机会较少的缝合线，也一定会因为我对其意志的改变而出现隐藏了许久的各式分支。
换种说法来讲，其实缝合线本就是光的一类，只不过形态不同，又由于我的意志玄奇地凝聚成接近实体的状态。对于现在的这种状况而言，我想我大概是知道要怎么调整方向了。
既是要探路，我便需要一个易于观测又能抵达远程方位的“信使”。
这“信使”由缝合线担任再合适不过。
对，通过意志，塑造形态。
我摊开手掌，想象着管道中的光通过表皮渗出，模拟将碎片攥在手中的感觉——一道细长的光束当即聚合，正是缝合线。只不过这道缝合线要有别于以往，长度只有正常形态的百分之一，大致两掌的距离。
成功了。
我以此大大降低了它的消耗速率，使其能够长时间稳定地保持在这个形态。
现在，该拿它做什么呢？
我开始聚精会神地勾勒它的外观，纵使后来认为这是个多余之举，不过还是将它幻化成了一支箭矢的形状。
在理想情况下，我希望这支“穿云箭”能够呼啸地飞过广场，好让我看懂那里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至于用来发射它的“弓”，其实我心里也早已有了想法。
倒没有真的用光来制造一把弓的，因为那样的结构华而不实。
我认为只要有足够的推力将这光矢弹射出去便可，于是将过去可利用的记忆仔细地又搜查了一遍，最终停留在那个场景——遭遇匿形小队时，我使用了无死角光爆。
从他们慌乱的对话中，我得知那无死角光爆确实命中。
不管他们是怎么看见彼此的，我都能从中获取一个信息——那即是目标并没有消逝，而是受到了致命的物理杀伤。
这是不是意味着光爆已经同时蕴含了光与缝合线两种形态？
这是不是意味着光爆确实具有常识中爆炸所具有的冲击力？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
试试看，能成。
我一边努力维持着光矢的形态，一边利用盈余的贮藏物积攒光爆的能势。
果真，两种形态都尽在掌握了。
“就是现在——去！”
我震吼一声，力道汇于爆点，如同击发寸拳一般。
随着短促而充满力量的一声爆响——光矢真的破空疾射！
我自己都不敢想象这新招式的威力，真好像宇宙星舰发射了轨道炮，留下长延的残影，炸出环状的音障！
而令我没想到的是，它在正要穿过广场的时候，竟凭空消失了。
“莫不成真是个异空间的虫洞？”
我呆若木鸡。
可就在我快要失望之际，那光矢却又出现于广场的另一头，接着直冲天际。
……
“原来是这样。”
我想我知道了。
眼前的结界或许只是个屏蔽视听的障幕，无论什么物体进入其中都会被隐去踪行，而外头能用肉眼观测到的景象，八成只是虚构的投影。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烟尘只往两旁飞散了，因为飘向前方的即是看不见的。
我深吸一口气。
“如果这只是个障幕，那就必须进去一探究竟了。”
我有预感，障幕里正是交战的双方。
里面，一定也有疯丫头。
攥紧双拳，我从立柱后迈开步子走了出来，身后猛风袭来，伴我前行。
“开！”
光墙旋即而启，护送我来到临界点。
抬头一看，方才光矢穿过的上空，此时竟留下一片模糊——就像混进两种色彩不同的颜料，稀和地搅拌在一起。
从远处看并不明显。
但近处则一览无遗。
这更肯定了我心中对它是一道障幕的猜想，而我的光矢可以对它造成破坏！
来吧。
不管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