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三尺长剑吟战歌
“快看,那个人不是卖枫叶糕的老伯吗?”雷心面带急色,她站起身来,朝着在官道上行进的青会队列用手一指。
一剑恍然,他寻声望去,只瞧得青会的马步兵队列里,在红叶镇卖枫叶糕的老伯,此时正双手戴枷,站在一细高木笼之中,被一辆囚车拉着前行。
“这帮坏人!真是可恶!”殷玲玲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此时她双眸含泪,哑了嗓音。她不由得想起星落先前对众人所说的话,此时心下感叹:乱世之中,百姓的性命不过如那无根的浮萍一般无二。
待雷心回过身来,马车之上已没有了一剑的身影,再观百步之外的官道上,一少年剑豪站在路中,阻住了青会一众人的队列。
少年剑豪眼神犀利,双手抱肩,岔开双腿,背风立于官道正中。青会队列首位,骑乘马上的冷雪虽眼神不善,却是对拦路之人的武功颇为忌惮,权衡再三,他扬手止住队列,身法轻盈的跃下马来,冲官道正中的一剑拱了拱手:“不知剑豪因何折返,阻我去路?”
“快放了被你们囚于木笼之中的老伯!你们这群恶人!”不待一剑开口,百步之外岔路上,站在一辆马车上的雷心朝官道上众人大声疾呼。
闻听此言,冷雪脸色极为难看,要是按照平日里他的脾气,此时就该命人去将那马车上叫嚷的少女大卸八块,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然而此时此刻,他深知这帮人都绝非等闲,若是在此处大打出手,自己怕是难逃厄运。几番权衡利弊之后,冷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又冲一剑拱了拱手,随后将手轻挥,手下护卫便有人去开那木笼囚车,将卖枫叶糕的老伯放了出来。
可此时,那被救下的老者,在得知孙子被囚,又因刚刚的丧子之痛,整个人都显得浑浑噩噩,失了精气神,俨然一具行尸走肉了。他口中不知在小声嘀咕些什么,自下了囚车,便独自一人径自往一处旷野中走去,风吹起他的乱发,如路边的荒草一般。他背影落寞,不多时,整个人便隐没于那片一人多高的荒草之中,不见了踪影。
雷心欲跳下马车去寻那老者,却被星落拉住,“你寻得他又如何?带上他去与我们一道经历生死吗?”
星落说出此番言语时虽面如常态,不带丝毫感情色彩,雷心听闻此言却停住了刚欲迈出的脚步,她神情有些暗淡,坐下身来,不再言语。
一剑瞧得此中事了,转身欲走,不料青会队列之中,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突然射出一支冷箭,朝着一剑后心而来。
“哈!”一个干净利落的转身劈砍,那支由青会队列中射出的暗箭,被这位少年剑豪瞬间劈成两节,被劈开的箭矢,分别插入官道两侧的泥土里,足足没入地下两三寸有余,可见射出这支暗箭之人力道之大。
一剑转回身来,眼神之中隐有杀气。青会一众人等见此纷纷向后退开三步有余。冷雪见事态发展好似以没有转还余地,当下做出判断,只见他潇洒挥手向前,青会前排一众武士立即沿官道两侧散开成扇形分布,手中长矛纷纷向前顶起,做防御状。紧随其后一队傲风留下的亲随,手执盾牌护在冷雪身前,再往后便是弓弩手与刀手的战阵,成梯次分布,俨然有了正规军队的雏形。
一剑经红叶镇一役,自觉青会能位列十大宗之一,不过依靠人数众多而已,会中欠缺高手,实力稀松平常,不足为惧。当下也不含糊,向前踏出半步,挥出一个斩击,只见一道剑气由少年剑豪悬于腰间的剑鞘中激射而出,划破长空咆哮怒吼,所过之处,青会众人皆被剑气所累,被冲的血肉模糊,人仰马翻,死伤惨重。挡在冷雪身前的精钢盾牌手也被击穿五六人之多,险些被一剑攻破所有盾牌,击伤被盾牌护住的冷雪。
冷雪环顾四周,只见周围战阵最前端的长矛手已被刚刚那股气浪全部掀翻在地,痛苦挣扎,惨叫连连。
刚刚剑气攻破精钢盾牌时发出的巨大响动,此时还萦绕在冷雪耳中。他瞬间冷汗沁透了衣衫,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响,三魂没了七魄。
青会战阵中的弓箭手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指令不指令了,刚刚绷紧的弓弦如同他们的神经,都已经绷到了极致,现下不知是哪个弓箭手先射出一支箭矢,其余人等也纷纷将在弓弦上绷紧的箭矢射向一剑。
一时间只瞧得漫天箭矢如瓢泼大雨般倾泻直下,向一剑头顶砸来。少年剑豪手中的宝剑锁亡魂频繁高速挥动,道道剑气带着火焰横亘空中,将直落下来的箭雨阻隔在其身外数米处。随即这些被剑气阻隔的箭矢纷纷化为团团火焰,坠落于少年剑豪周围。
与此同时,冷雪先人一步,跃上马去,率残部往红叶镇退走。他身后的步兵也四散逃遁,显得毫无战意。
马车上的雷心直到此时,才缓缓松开刚刚一直紧握裙摆的手。然而她裙摆处被捏出的褶皱,却久久未有要散开的迹象。
猴不二躬身上前一步钻出马车,他手握缰绳,催马向前,往一剑站定的官道上驶来。
“小子,快上车!”猴不二冲一剑大叫。
一剑循声转过头来,使出轻功凌天纵,脚下如蜻蜓点水般,轻快稳健,只几步,便跃上了疾驰而行的马车,一行人往天卫城方向去了。
待一剑在马车上坐定,只瞧得车上众人皆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一般。
“师哥!我们难道不能绕过天卫城走吗?”殷玲玲虽也瞧出气氛凝重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对于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她来说,这种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地点都能进行生死搏杀的生活还是太过刺激。
“不可!若要去万墓雪顶,就必须要过天卫城的。”不待一剑回答,坐在他身旁的雷心就接过话茬抢先开了口。
“可我们为什么非要去那极寒之地呢?”殷玲玲一脸不解,继续追问。这一路走来,经历大小几场生死斗,让她心智不再那么坚定,对生死之事更加敬畏。这一切其实都源于她隐隐觉得一剑所招惹的势力太过庞大。
经由殷玲玲这一问,马车上众人皆把目光投向一剑。
一阵沉默之后,一剑还是打破缄默开了口:“我的佩剑被一高手使出的暗器所伤,随时都有断裂的危险,必须要求万墓雪顶找神机老人枫无涯才能修复。”
听一剑这样说,殷玲玲便不在言语了。坐在她身旁的星落听到此言却来了兴致,“哦?是什么样的高手才能伤到如此厉害的小哥?”
“呃……只知道是一名身形娇小的女子,善用暗器,手持一柄黑刀,是一个古老的流派墨隐门人。”一剑手握缰绳默默说道。
“那她漂亮吗?”星落又问。
“当日她黑纱遮面,我未能窥其容貌。不过,她既身为女子却能伤到我,实力绝不是一般的强悍。想来定然是因为长相奇丑无比,才要用黑纱遮面吧。”一剑目不斜视的望向官道前方,他心中似在思索其它事情,就那么言不过心的随口答了。
若是一剑此时回头,定能看到星落脸上那精彩的神色。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特别是从那少年美剑士口中听到奇丑无比这四个字时,星落嘴角更是抽了抽,随即说到:“也不见得吧!”
“哦?”一剑握紧缰绳的手微微一顿。
“也许是人家姑娘本就国色天香,嫌你长的丑,所以才黑纱遮面呢?”星落努力压抑心中的不甘,愤愤然说道。
“你见过这么英俊的丑八怪吗?要知道这位小哥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倾慕之人呢!”坐在一剑身侧的雷心不乐意了,接话帮腔。
“天下第一美人又如何?说的又不是你!你激动什么?况且谁给她封的天下第一!问过本小姐同不同意了吗?”星落坐在车厢里依旧不依不饶。
“你!”雷心一时语塞。
“喂!前面那小哥,你来说说,我是不是要比坐在你身边那小丫头漂亮?”星落嘴角弯弯冲着雷心的背影,面带挑衅神色。
“若不是看你没有武功,今天本小姐定要好好教训你!”雷心回过头来,一张娇俏的小脸上写满了怒意。
星落见此,连忙往猴不二身后躲了躲,“老仙长您瞧,她又欺负人。”
“你!”雷心气恼难耐,一把将车帘放下,不再看那狐狸一样贼滑的女子。
对于这两个小丫头的轮番吵闹,同在车厢之中的猴不二也是一筹莫展,此时他只觉得脑中嗡嗡乱响,不由得开口说道:“唉!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我老人家上了岁数,禁不起吵,禁不起吵啊。要我说,都美,都美。”
“师父!”殷玲玲见猴不二如是说,不由得也娇嗔轻摇他的手臂。
“你也美,你也美。”猴不二心下暗想:好嘛!刚才我就应该继续装睡,这下可好,把话头全都惹到自己身上来了,这些小丫头反倒饶过了外面驾车那小子。
女孩子们的攀比美貌,嬉笑打闹,反倒活跃了车上压抑的气氛,这辆马车就这么在一众女孩子们时不时的拌嘴声中,往神州北部重镇天卫城行进着。
时间飞逝,转眼间天色黯淡,黄昏已至,天卫城的城门也在一片晚霞映衬之中,出现在一剑等人的视野里了。
只见天卫城那威严高耸的城门楼上赫然悬挂着十面大旗,马车再往前行,坐在前面一剑身侧的雷心看得分明,她脱口而出:“是十大宗的旗帜!”
听她如此说,原本坐在车厢里的殷玲玲连忙用手挑开车帘,探出头来小声嘟囔:“为何十大宗会齐聚此地?”
一剑也没回头,他心下猜测:想来十大宗聚集此处,定和红叶镇上的悬赏榜文有关。自他在剑村与温灵子了结了十大宗的一众伏兵,又独上无双城寻仇至今,已有月余,想来十大宗有所动作本不足为奇,可这十面旗帜同时出现在此,其中缘由不免让人心生联想。
然,马车下的轮子却并未因少年的神思而有所停顿,又向前疾行了一段路后,很快便不得不放慢速度,加入到同要入关的人群队列之中。
“这位大叔,劳烦您一下。请问,此处每日入城都如此缓慢吗?”雷心面带笑意,声音清脆,与马车旁边同样等待入城的一位壮汉攀谈起来。
“这位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也是刚从别人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据说近日会有宗门通缉的要犯由此经过,所以临时设卡要对过往行人详加盘查。”那肩上背着一个布袋子的壮汉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对坐在马车上的雷心沉声说道。
“哎?你瞧,也不知是哪个倒霉催的,看到没,就是那个!与那悬赏画像上的贼人长的有几分相似就被巡城武士押走了。”那大汉翘首向前一指,一剑与雷心循声望去,果不其然,只见一白面书生模样的少年被三五个武士连推带搡的押入了城门旁一处木笼之中。二人循迹望去,此时那木笼之中约莫已关押了五六十人的样子了。
“到底悬赏了几个贼人?又因何事?”雷心问的漫不经心。
“天知道!这乱世之中,自然是那些宗门的大人物说什么就是什么喽!”马车另一侧有人搭话。
“哎?我瞧这马车上的小哥也危险啊!”
“哈哈哈,幸亏我长的丑!我在这里站了有一会了,据我观察,被抓起来这些都是些相貌英俊的美少年。”一挑夫模样的人冲着一众等待入城的人言道。
“怕不是什么捉拿贼人吧!肯定另有隐情!”
……
周遭猜测议论之声越发嘈杂起来,雷心看向一剑,她心中的担心,此时全然都写在那张娇俏可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