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风波

苍山分公司下个月要开业，营销部正在进行开业活动宣传方案的沟通立项。

这是宁城瑞信的第三十家下属机构，虽说不如前几年新机构开业那么隆重，但是公司也很重视，因为苍山目前已经有七八家保险公司营业了，瑞信初来乍到，如何从中分一杯羹，开业宣传很重要。

叶海棠带领营销部这几年来在经验复制和分享上很是下了功夫，建立了自己的资源库，从企业形象品牌的定位、业务人员包装、各类产品的宣传主题，到新机构的各种开业方案、广告的投放、新闻的配合，都有完整的流程和文本存档，甚至包括涉及到的各类合同，应有尽有。

鉴于苍山目前市场已经接近饱和，如何一炮打响，让市民对瑞信有个深刻的印象，经过前期对当地热点新闻的了解，叶海棠采取了赞助苍山全市万人长跑的开业方案。

开业沟通会上，代理人渠道却对这一方案提出了不同意见。

会后，葛万方来找叶海棠，苦着脸说：“姐姐，真不是我的意思，宣传策划这块你是专家，你做的方案肯定是最好的，但是我老大发话了，我不能不听啊！付总喜欢开业活动排场大有气魄，我哪有说话的份儿？我就是给付总跑腿的！”

这话叶海棠相信，这些年葛万方对营销部提出来的方案从无异议，她只是有点奇怪，业务部门一般不插手营销部的宣传方案，这是不成文的规定，这次是为了什么？

她问葛万方，葛万方犹豫了一下，说：“苍山市有几个非常繁华的十字路口，付总想做一块广告大牌。”

苍山开业后最先开展的就是代理人业务，付总希望能尽可能一炮打响，他觉得万人长跑赞助费不划算，不如拿来做广告效果好。

户外广告牌，在很多城市的机构开业时都曾经投放过，效果确实也不错，但是叶海棠知道，苍山市在市政管理上最为人诟病的就是户外广告牌太杂乱，影响了市容市貌，她有可靠的消息，苍山市政府今年内就会对户外广告牌进行清理。

她想了想，跟葛万方一起去了代理人办公区找付总。

付总听她说了苍山可能会对广告牌进行清理之后，直说“不可能”，付总有几个朋友就在苍山当地做广告，从没听说过类似消息。

“叶经理，我知道这些方案都是你们定，你们是专家，但是我们进入苍山太晚，一定要开业就打出知名度，后面才能站住脚。”

付总诚恳地对叶海棠说：“我去过苍山多次，那个地方最显眼的就是几个路口的广告牌。你可以去实地考察一下，我们当地有筹办的同事，让他们带你去看。”

叶海棠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她正好也想去苍山见见万人长跑的组织方，苍山市总工会的领导。

第二天上午，叶海棠就坐高铁赶到了苍山。

苍山是一座县级市，距离宁城乘高铁不到两个小时，她还没出站呢，就接到了瑞信在苍山筹备处的负责人周佳宁的电话，问她到了没，说丰美广告的丁总马上来接她，叶海棠听得耳熟，原是昨天付总提到过的他那个广告公司的朋友。她觉得不合适，回绝了，周佳宁劝了几次，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勉强。

叶海棠抓紧时间去见了《苍山日报》的要闻部记者钟丽，好些年前钟丽到宁城进修时正好跟叶海棠分在一个小组，两人交情很好，钟丽跟巿政府市容局都很熟，苍山准备清理户外广告的消息正是她告诉叶海棠的，然后钟丽又陪她去见了苍山市总工会谈万人长跑的具体赞助方案。

一切谈妥已近中午，钟丽下午有釆访匆匆回报社了，叶海棠自己拿着一张苍山市区的地图，一路走一路看。

她在看苍山市最繁华的几条主干道的户外广告牌的人流情况。

钟丽当她的面给市政府的朋友打了电话，确认最快今年底就要开始清理户外广告牌，开业时间在五月，也就是说半年内风险不大。

她考虑过了，既然付总希望有广告牌，那么保险起见，先签个半年。

苍山市的万人长跑是由总工会组织的，每个单位都要派人参加，作为总赞助商，所有的活动文件上都有瑞信的名字，参加者的统一着装上也有瑞信的名称和口号，再加上开业前后新闻媒体的铺垫和釆访，广告投放，付总想要的效果应该可以达到。

下面就是预算控制的问题。

叶海棠看中了几块位置最好的广告牌，然后开始打上面的招租电话询价，这三个牌子有两块同属一家叫大润的广告公司，另一块是永泰广告公司的，询价结果最贵的30万一年，另两块都是25万一年，三个月、半年都可以。

她正看着，周佳宁的电话又来了，问她在哪，什么时候去公司。叶海棠看看表，已经十二点了，怪不得周佳宁催。

她打车赶到公司筹备办公室，周佳宁正在等她，几个人匆匆吃过午饭，周佳宁就立刻要带她去看广告牌。

见他这么热情，叶海棠就没好意思说自己刚刚已经看了几块，周佳宁拍着胸脯说说：“叶经理，我是本地人，放心，付总已经交代了，要找苍山位置最好的几块牌子给您选，我肯定能圆满完成这个任务！”

叶海棠笑着答应了。

一行人开车转悠了两个多小时，最后确定的还是叶海棠看中的那三块。

第二天上班，叶海棠刚坐下就接到一个电话，竟然是苍山市丰美广告的丁总打来的。

丁总电话里很客气，说本来想帮朋友的忙去接叶海棠的，结果没帮上忙，叶海棠也客气了几句。丁总转入正题，说他已经知道叶海棠看中了三块广告牌，这几块恰好都是他的。

“我知道叶经理很忙，干脆我也不浪费您的时间，我就自己送上门了。”丁总电话里很豪爽地说。

叶海棠觉得很奇怪，广告牌上的公司和电话明明不是丰美，不过，有的老板名下多个公司，说不定大润和永泰也是丁总的公司呢？

她问丁总几块广告牌的报价，丁总说“最好的那一块108万一年，我跟付总关系不错，可以让10万，98万；另两块位置次一点的一口价80万。两年起签。叶经理，这几块牌子位置好，多少公司抢着要，价格也出得高，我给你们这可都是人情价啊！”

108万！叶海棠惊得话筒差点从手中掉下来，她稳了稳，问：“丁总，这几块广告牌都是您一手的价吗？”

丁总肯定地说：“是啊！这几块牌子一直就是我的，你就是找别的公司代理，价格也只高不低，毕竟我是一手价啊！”

电话挂了之后，叶海棠给周佳宁发了封邮件，抄送给付总，邮件内容就是广告牌的确定，以及刚刚丁总说的价格，请周佳宁在当地核实下同类广告牌的价位。

在邮件中，她下意识地隐瞒了她前一天已经询过价，只有30万的事实。

周佳宇很快回复了邮件，说这几块广告牌确实是这个价格，同样面积，市区比这几块位置差一些的都要五六十万。

付总下班时才发了回复过来，就几个字：“确定要最好的那块。谢谢。”

叶海棠反复看着这两封邮件，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浮上心头。

为了证实自己的怀疑，她又给大润广告的那个号码打了过去，果然，对方遗憾地说：“不好意思，您问迟了。两块牌子都卖出去了。”

再问永泰，也是如此。

她断定这里有鬼。有人里应外合，想把这块广告牌高价转手给瑞信。周佳宁一定不会无辜，只是付总知不知道实情呢？如果付总也参与了，那才真是大麻烦。

不过现在最麻烦的是她叶海棠自己。

她知道有鬼，但没有证据。

代理人渠道提出开业要广告牌没毛病，付总推荐自己的朋友也很正常，看中的广告牌正好都是付总朋友公司的只是巧合，大润和永泰这两家广告公司不可能作证之前最高报价是30万。

这是得罪同行的事，很可能他们的合同里对此也有约定。

至于苍山其他广告牌价位普通较低，可以说是因为这几块位置好，物以稀为贵嘛，市场定价。

如果她用这个价格签下来了，万一事发，这个就是她职业生涯的一个污点，至少会被质疑能力有问题；如果她不签，理由是什么？

如果付总真的参与了甚至是主导了，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牟利还是连她一齐算计？

如果这次正如他们所愿高价釆购了，他们得到了实际的利润，自己也莫名其妙多了一个隐藏的把柄在付总手上；如若事情败露了呢，自己作为经办人和负责人绝对是背锅的好人选。

或许付总并没有刻意针对自己，但是一旦事情败露，他一定会让自己背锅。

以前她从不曾想过付总会故意对自己不利，但是自从罗大维揭开了付总和黄安妮之间的联系后，她不敢赌。

叶海棠细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睫毛低垂，平静的表情下大脑在飞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