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化
我情难自禁地再次将她抱在怀里,哪怕她此刻的肉体是我最痛恨的老妖婆,但她的灵魂是我爱的筱洁,这便足以。我深情地抵着她的额头:“婉贞是我额娘,筱洁说到底你是为了我,苦了你了。”
“为了夫君,筱洁做什么都不苦!”
我把我路遇仙者借鹰身复仇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她正准备告诉我她的故事的时候,小里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我赶紧放开了筱洁。
“贵人,不好了,皇上来了!”小里慌张道,我赶紧捡起西洋火枪,提上药箱正欲出门,小里拦道:“来不及了,出门就会撞上。”
筱洁拉着我让我先躲到衣柜里,还叮嘱我不管将来看到了什么,都不许出声。后妃和太医关在寝殿里私相授受,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筱洁整理好衣衫出去的时候,皇上已经迈入正殿。
“臣妾储秀宫贵人叶赫那拉氏参见皇上。”筱洁浑身冒汗,心脏跌宕起伏,入宫几个月皇上独宠皇后,从没有召幸过她,更没有探望过她,怎么偏偏选在今日?
“爱妃快起身吧!”皇上一下子把筱洁横抱起来,走入屋内,二话没说就把筱洁扔到床上,去解她的衣衫,筱洁也没有办法反抗,他是皇帝,临幸自己的嫔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下一刻皇上便俯身上前霸道地稳住了她那娇羞软嫩的唇瓣。
这一幕被躲在柜子里的我一览无余,刚开始的时候,我真想拿着西洋火枪冲上前去结果了皇上。
敢糟蹋我的筱洁,他就得死,哪怕他是我的四伯父,那又算得了什么?可我的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我如果那样做我就连累了叶赫那拉全族,其中还包括我的额娘。我只能恨恨地咬着我的后槽牙,告诉自己床上那位是叶赫那拉杏贞,不是我的筱洁。
一翻云雨之后,皇上满足地离开了。
皇上离开有一段时间了,筱洁也慌张地系上扣子,随手理了理杂乱的头发。见我还没有从衣柜里出来的意思,她就让小里拉开了衣柜门。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阳光直直地射进来,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然后犹如活死人一般走出了衣柜。
我一路走到了门口,没在搭理筱洁,我听见筱洁那轻盈的脚步声一直跟在我身后,我不回头,我真的不知道该以哪种情绪面对她?老天爷给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我最爱的女人和我最恨的女人合二为一成为一个人。这也就罢了,筱洁毕竟是我的妻子,却成了四伯父的爱妃,多么可悲啊!
我越想越气急,心火上涌,一下喷了一口血,筱洁惊慌失措向我跑来,我举着手让她止步,然后抹了一下下颚深红色的液体,倚着门框凄怆地笑了起来。
筱洁注视着我那无助而又悲伤地背影,眼中的泪水像失去控制的水龙头,一直在往外涌,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我才勉强起身,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储秀宫。
她把小里唤到身边嘱咐道:“跟着金太医,直到他平安返回太医院。”
当日我便向太医院称病告了几天假。离宫后,我并没有回我府上,而是找了一家酒馆买醉。醉了就不会想起那些糟心事,也就不会想起我的筱洁。在酒精的刺激下我渐渐失去了意识,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见懿尔正端着药碗坐在我的床头。
“你醒了,快把这碗安神茶喝了,你喝太多酒了。”她拿手帕垫在我的胸前,准备喂我服下安神茶,我忽然感到头痛欲裂,连忙按了几下太阳穴。
“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我问道。
“昨日你喝醉了,李掌柜正好在那家酒楼应酬,就把你送了回来,金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出了宫不回府中,反而在外面喝得人事不省,幸好李掌柜在那,不然多危险!”她担忧地说。
“我没想那么多,只想醉一场,这一年多了,我一直活在战战兢兢里,我只想无所顾忌放纵一次,就这一次!”说罢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喝完冲她笑了笑。
她今日穿了一件黄色的衣衫,胸前挂了一串佛珠,配以满清女子的盘发,格外端庄大气,已经具有女商人的风范。她亲自伺候我穿好了衣衫,让下人将这几个月的账本和银票给我拿来。
她把账册和银票往我面前推了推:“金大哥,咱们的点心销量很好,每个月都有五千两银子的纯利润,金大哥,账册和银票您看一看,不懂之处我再给您解释解释。”
我接过账册看了看,发现账册上的银子和银票分文不差,我蹙眉问道:“懿尔,我不是告诉过你给我一半就可以,你怎么全都给我了?”
“金大哥,这本来就是你的产业啊!你肯收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再说我吃喝不愁,也用不着这么多银子。”
“懿尔,替我去长沙走一趟可好。”我想到太平天国就是今年围攻长沙的,宗棠恶战一场,一定需要钱财,“你把这些银票交给左大人,我想他此刻急需这些钱财,我也不能出京城,就麻烦你这一趟了。”
“金大哥,您见外了,能为您办点事,懿尔很开心!”她朝我笑了笑,我随即写了一封手书,和五万两银票放到一个信封里,交给了她。
“左宗棠大人和您是故交吗?”胡懿尔将那封信收入怀中,给我倒了一杯茶水,“您都把近一年的利润给了他,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吧!”
“我与他仅仅是相处了数月,算不上深交。”他抿了一口茶水,用深邃的双眸看着她,“他是个贞良之臣,为了保家卫国的夙愿,数年来一直为大清对抗强敌,呕心沥血为百姓谋福祉、他自己却过得格外清贫,不舍得吃一顿好的,终日穿的都是破衣烂衫,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全天下人倾囊相助?”
“懿尔明白,您放心,懿尔一定把这些银子一分不少交到左大人手里。”她眼里闪动着泪花,她经营点心铺这些日子接触到的不是家财万贯的公子哥,就是流连于风花雪月的贪官污吏,她不曾想到如今四面楚歌的大清国还有左宗棠这样为保母国一方热土,抛头颅洒热血的铮铮铁骨。
“对了。”我从怀里掏出火枪交给她,“这东西总算完璧归赵了!”
“不不不!”她将火枪重新推到我的跟前,连连推诿道,“赠予别人的物件,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懿尔,你是个姑娘家,此去长沙一定要带几个可靠的护卫,还得带上这把枪,你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你让金大哥情何以堪?”我不经意间按住她那芊芊玉手,感到她的手一颤,继而越来越热,我再往上看,她害羞地低着头,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我忽然惊醒赶紧移开自己的手,背对着她坐着。
“总之,这把火枪在你身边,我才放心,懿尔,不要让金大哥担心好吗?”我温和地说,依旧没有转过身子。
“你担心我,我也担心你的安危啊。皇宫那可是虎狼之穴,我希望我的东西能护你周全。”她担忧地说。
“我已经不需要了,宫里自有人护我。”我笃定地说,语气有一丝喜悦,每每想到以后在宫里可以与筱洁相会,我就双眸泛光异常兴奋。
“有人保护您?是她吗?”
我扭过头盯着她的眸子,缓缓地抹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懿尔聪慧。”
她尴尬地点点头,脸上还是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失落。她对我的感觉我自然很清楚,我是来复仇的,我本就不属于这个年代,她喜欢我终将是一场错误。
更何况不管前世今生,我的心早已被筱洁给填满了,一丝一毫也容不下其他女人。趁着懿尔对我的感觉还处在朦胧期,必须断了,不然当断不断终将害人害己。
“那好吧!金大哥,你好好休息,懿尔这就去安排,即刻出发去长沙。”她蹑手蹑脚地将火枪收起来,说完尴尬地跑出了屋子。
没过多久,我便回了宫,走到太医院就看到了小里在附近东张西望,他告诉我兰贵人身子不爽让我前去诊治。我知道这只是筱洁的借口,我还为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怀,负气道:“小里公公,这太医院多得是比金某医术高超的太医,若贵人身子不爽,大可以找他们,为何非要等我?”
小里警觉地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之后,他渐渐向我靠近,踮起脚尖对我耳语道:“我家主子的心病,只有金太医能治。大人快随我去吧,这几日我们主子水米未进,这要是弄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我还是心软了,急匆匆地跟着小里来道储秀宫,一两日而已,筱洁眼见着就瘦了一圈。我进入殿内后,筱洁便吩咐小里带着宫女们下去了。
筱洁今日一席碧色旗装,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清新脱俗,犹如前世初见那般秀丽,我显然忘了她的容貌属于那个害得我们痛不欲生的老妖婆。她看四下无人,轻盈地向我走来,习惯性地从背后环住我的腰。
“兰主子,请你自重!”我无情地掰开她紧紧环在我腰间的手,怅然若失地向前走了两步,用阴郁的语气对她说。
她绕到我面前,双手捧着我的脸颊,先是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委屈道:“夫君在怨我?他是皇帝啊!我能怎么办?我虽然用的是老妖婆的肉体,可每每与皇帝欢好都感觉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可我没办法,因为我要......”
“你要怎样?”我问道。
“我要好好活着!”她闪烁其词,“上一世,我只活了二十多岁就魂断枯井,与你戚戚别离。幸而老天垂怜于我,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让我又遇见了你,我不想因为违拗皇帝再次招惹杀身之祸,再度与你分离。我想好好的活着,好好的与你相守终生。”
“筱洁,跟我走吧!”我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我会带你离开皇宫,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你不是筱洁,我也不是载湉。你我寻一方只属于我们的乐土,男耕女织,牧马放羊,任我们逍遥。”
“走?走去哪?”她抬起头对上我那热情洋溢的眸子,扯出一丝无奈的微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乃池中之鱼能逃到何处?说不定我们还未出京城就被皇帝截杀,即便我们能够逃走,夫君想过吗,宫妃逃脱那可是株连之罪啊!叶赫那拉满门将会人头落地,他们与我无干,可宛贞。”
“对,我不能再害我的额娘!”我非常为难,额娘和筱洁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前世我辜负了她们,今生我哪怕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给她们一个完美的人生。
筱洁伸手抚平了我的眉头,然后表情痛苦地埋到我的胸口:“夫君,你要分清楚,我的肉体是老妖婆,她伺候皇帝天经地义,你只要记住我的灵魂和我的心属于你。”
“我知道,你是我的妻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我是太医,你若是想见我,可以随时召我来。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我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提上药箱便离开了。
筱洁一个人进入寝殿,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木匣,她从头上取下一个略粗的玉簪,将玉簪掰开掉出一把绣花针长度的钥匙,小心翼翼地将木匣打开。其实里面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只有一张布条,但字条上那四个朱红的大字,足矣让后宫诸人吓破胆。
“大清必亡。”筱洁用阴郁邪魅的语调将那四个十恶不赦的字念了出来,忽然屋外漆黑一片,电闪雷鸣,随即便下起了倾盆大雨。她紧紧攥着那张字条,推开了窗户,望着呼啸而来的雷雨,“夫君,抱歉。什么借口都是假的,我不能跟你走,我要复仇,前生是大清亡我,而今我要亡了大清。因为我不仅是苦命的女子筱洁,还是大名鼎鼎的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杏贞,哈哈哈,哈哈哈,谁也拦不住我,哈哈哈,哈哈哈。”
走到路上的我被大雨给淋了个底掉,我慌忙地提着药箱跑到翊坤宫的宫门口想要避一避雨,我刚刚站到翊坤宫屋檐下,就看见储秀宫上空出现了一朵乌云,那乌云在逐渐变大,最后忽然间落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乌云到底在预兆什么?我不顾大雨瓢泼,提上药箱在雨中漫步。
两个月后,胡懿尔一行人抵达了长沙,太平天国运动刚刚被镇压下去,长沙一片断壁残垣,到处都是灾民。胡懿尔为了掩饰自己商人的身份,特意穿了一身低调的碎花旗袍,任何首饰都没有戴,此行她带了三个护卫,都是商铺会些拳脚的活计。
“姐姐,姐姐,求你给我口东西吃吧!”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用脏兮兮的手抓住了胡懿尔的衣角,胡懿尔蹲了下来,用手绢将小姑娘脸上的污渍擦干净,然后吩咐活计拿来了干粮给了那小姑娘,那个小姑娘道了声谢谢,然后满足地跑开了。她跑到一个更小的小姑娘身边,把干粮给了她。
这一刻胡懿尔的心被震撼了,她自小虽被父母嫌弃,远走他乡,流落异国但从未缺衣少食。回国后遇到了我,成了掌柜的做起了生意也从没体验过饿肚子的滋味。她又是个对饭食要求很高的人,色香味少一样都不行。
比起这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灾民来说,她之前所受的那些委屈根本不值一提。他们来到左大人的住处,递上了拜帖,以金婴之名求见左大人,却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被拒之门外的胡懿尔焦急地对上了年纪的左府管家说:“麻烦这位老伯再去禀报一声可好?小女子真的有要事求见左大人。”
“姑娘为难老朽了!”那管家抄着手为难道,“我家大人乃朝廷命官,不是谁都能见的,姑娘请回吧!”他无奈地闭了闭眼,睫毛上似乎挤出了泪花。
这一切胡懿尔都看在眼里,这位管家似乎有心事,她接着道:“我也是受人之托,求您再去禀报一次吧,您就说金婴有要是禀报左大人,请赐见!”
“回吧回吧!”他无奈的摇了摇手就要关门。
胡懿尔见此事要失败,便急了,竟要往屋里冲,幸好那位管家迅速地关上了门,她才没有得逞。那位管家一时气急,隔着门高喊道:“你这姑娘看着知书识礼,怎么如此不失礼数。”一会儿他又温和道,“姑娘,听老朽一句劝,快走吧!此处很危险。”
说罢,再也听不见院内任何响动。胡懿尔躺在客栈的床上,左思右想感觉事有蹊跷。她听金大哥说,左宗棠是个热情好客的人,只要提起他的名,左大人一定热情款待。
难道左大人也和那些低俗的人一样,扶摇直上之后便六亲不认,那样金大哥的情义真的错付了。不对,那位管家的言语充满了无奈和悲伤,他说此处很危险,到底是什么意思。此处是左大人家,难不成左大人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