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庭之中亭02
在穿过中段集市，抵达更加深入的区块之前，我被一阵香甜的气息攫住脚步。
坐落在道路一旁的……是挂着“啪嗒噗”招牌的蛋糕作坊。
隔着橱窗能够清楚地看到，高款货架上琳琅满目摆排着蛋糕、布丁与泡芙，还有诸如甜甜圈和蛋挞一类的点心，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甜味扑面而来。
米勒妹妹一如既往地坐在柜台后面清点账目，而米勒兄长多半是在后厨忙着开发新品。
但是与往日不同的是，货架中央多了块白色的东西，还偶尔摇摆着左右晃动两下。
那是银色头发的……脑袋。
身披神父服的银发男人站在货架前，像是陷入了冥思苦想的状态。
从那张扑克脸上当然看不出来，不过他对着货架几近发呆的状态我确实感同身受过——谁分得清光是单一布丁就有十几种类别的甜品？恐怕除了小苗之外，邮局里恐怕再也没有能胜任芙兰达跑腿工作的人了。
根据之前的经验来看，米勒妹妹应该会主动出面，按照芙兰达预先写下的订单拿货才对……然而她却自顾自地在柜台后面清点账簿，没有表现出一丝导购的意向。
或许身为前辈的我应该给0730一些建议？
虽然助人为乐是件麻烦的事情，但不久前的战斗可是承蒙他鼎力相助……无论是清缴沙鼠还是迎战信匪，没有黑檀木十字架与锁链的出力恐怕都难以取胜——话又说话来，他的手伤不要紧吗？
据本人所说明明是粉碎性骨折，可当下拣选糕点的那只右手连绷带都没绑。
这家伙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构造？
相比之下，某个只是挨了几发蒸汽战锤就得把胳膊挂在颈子上的侦探完完全全是半吊子，贫弱！
无论如何，我还是决定担当0730的导购员，当然不可能抵消全部的人情，但偿还一些算一些吧；我有过不少次跑腿经历，好歹布丁的种类还是能认识几个的——就是不知道这回芙兰达指派的具体购买目标是什么。
在我下定决心，即将跨入“啪嗒噗”店内之时。
神父突然迅捷地行动起来，他穿行于货架之间，时不时伸出食品夹，将一份又一份的甜品纳入袋中。
“喂……这家伙该不会因为辨别不出种类而自暴自弃了吧？”
那种暴雨般的挑选方法……如果胡乱选取不合芙兰达胃口的商品，即使是0730可能也要被训斥。
“哐当。”满满当当的购物篮被置放在结账柜台前。
没等米勒妹妹抬起头。
0730突然开口。
“巧克力提拉米苏，3份。”
“红豆钵仔糕，3份。”
“杏仁马卡龙，30份。”
“枫糖姜饼，10份。”
“蜂蜜栗子桃酥，6份。”
“羊奶布丁，3份。”
“芒果椰汁千层蛋糕，8份。”
语速虽然不快，吐字格外清晰。
明明是都间通用语，我却完全无法理解0730在说什么。
是祷告吗？这家伙在祷告吧？那件神父装果然不是徒有其表……但是为什么要在购物的时候祷告？
“总额300都间币，请点验。”
喂！计算总价是店家的事情吧？为什么连那种任务也要自行承包？”
“好！点验就免啦！都是常客了！神父先生每星期都会来……而且真的很喜欢马卡龙呢~”米勒妹妹笑容满面地帮0730将甜品封装打包。
马……卡……龙？
那是什么？听起来像动物的名字，或许是沙蜃的种类？
等等。
如果我的听觉没有异常的话。
我刚刚确实听到了“常客”两个字。
而且“每星期都会来”是怎么一回事？
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处理文件的芙兰达已经连喝水的闲工夫都没有了，这种情况下她真的还会有闲情逸致要求甜点采买吗？
真相只有一个！
那些全部都是0730是为自己买的！他令人意外地喜欢甜点……尤其是名为马卡龙的种类！
这么说来，芙兰达对0730总是青眼相加的理由或许有了点眉目……他们是同党！是身为甜品爱好者的同党啊！
神父不知道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身，视线穿过店门投向这边。
啊，眼神对上了。
仔细一想，明明只是能分清布丁种类的我差点就以前辈自居，还妄图出面去教这个堪比芙兰达的爱好者采买甜品……
麻烦——羞耻心真麻烦！
或许是不理解我自乱阵脚的样子，0730歪着头，试图以那张扑克脸表达疑问。
“嗨……嗨！真巧啊！不过我有事就……先告辞了！”
像是要将那份呼之欲出的羞耻感甩掉，我以堪比空羽系统的极速全力逃离现场。
我一路加速着冲出中段集市，风驰电掣地穿行在蒸馏大道上——
迎面而来的风吸收着温度，也逐渐冷静了那份麻烦的羞耻感
“唔……虽然有些小插曲，不过我原本的目的地是哪来着？”
思考着的同时，视野里似乎混入了一些东西。
在来得及反应并作出回避之前，我与迎面而来的人相撞了。
“咚！”
高速之下的碰撞势大力沉，两人同时向后仰倒。
“见鬼……”
理论上来说，蒸馏大道是央都内部最为空旷的一条街了。
因为以炼金协会为首，这片区域的商家作坊无一不忙碌于生产工作，几乎没有人会有闲暇在街上闲晃，简直是洪炉都市费尔南斯的缩影——
“痛痛痛痛痛……”
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
“你走路不看前面的吗？”
啊，果不其然。
会逃避工作而闲逛，与整条街道风格不符的人只有一个。
“我刚刚在跑步，而且看前面这种事太麻烦了！”我毫不客气地以歪理回敬。
“是……是路易吗？”
吉克·格里森揉着脑门哀鸣。
“我说过了，麻烦你叫我李。”
我们两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
“别每次都那么见外嘛……我可是把你当成伙伴的！”
“伙伴这种词汇不是挂在嘴上说说就可以的，而且身为你的伙伴除了麻烦之外有任何好处吗？”
“呜哇！过于现实主义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路易！”
“都说了叫我李！”
“话说回来，你不要紧吗？”
“嗯？”这家伙没头没脑问些什么东西。
“那个啊，就是那个——”吉克伸出手，指了指我夹克的左边部分。
他示意的是左臂。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情？你是哪来的消息灵通的大妈吗？”
“我才不是！就是之前在农贸市场买菜的时候遇到了……嗯……”吉克耸耸肩，“你们邮局的……那个，丸子头小姐姐。”
“你也配喊小苗小姐姐？给我撤回！”我毫不留情地指摘吉克，反正这家伙浑身上下除了懒惰什么都不剩了。
“欸欸欸？是叫小苗吗？真是不错的名字。”吉克开始一脸花痴地蠢笑着，如果揍他一拳不会引起麻烦的话我大概已经动手了。
“咳咳，总之听说了你受伤的事情，所以身为伙伴的我理所当然应该关心一下。”
“啊……从最不希望的人那里收到关心居然这么痛苦。”
“喂！太得寸进尺了！稍微婉转点啊，我也是会受伤的！”
“啧……总之，如你所见，没什么大碍，即使再撞飞两三个炼金协会会长也依旧能活蹦乱跳。”
并不是在敷衍吉克，而是单纯的事实。
虽然近距离温压弹的的高温炙烤使得左手一段时间内失去了知觉，然而在体感恢复正常之后，似乎也并没有更多不便之处；感觉迟钝这一点原本就是风蚀影响的特性，和以前相比也没有恶化几分；非要说区别的话也就只有原本砂砾色的左臂皮肤现在变成了棕褐色，看起来像是干涸后的熔岩。然而左臂大多时间都被绷带束缚后隐匿在夹克底下，外人——比如吉克——根本看不见它的真实面貌。
“是这样？那真是好消息，我还担心了你好一阵子呢。”
“是是……所以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嘿嘿，以你对我的了解还需要问这种问题吗？”
多半是去书店借阅无聊的断层时代小说遗作吧？我既没有兴趣也不想参与，于是撂下吉克转头就走。
“欸！路易！等一下！”
“都说了要叫我李！”我头也不打算回。
“有没有新的书籍能推荐给我的？上回的《黑鲸》很棒啊！是非常精彩刺激的冒险故事！”
是吗？那本书我记得明明被芙兰达贬为渣滓来着。
吉克紧跟在我身后，完全没有被甩掉的意愿。
没办法，我试着在脑海搜索最近有印象的书籍名称。
“那就……《恋酒事典》？”
“咦？是什么题材的作品？”
“啊？我不知道啦……但芙兰达最近经常在看哦？整日整夜地翻阅。”
“居然！是连央都邮局局长都为之沉迷的书籍吗！”
没错，确实是终日翻阅，不过那是为了应付酿酒厂的相关报告而进行的临时抱佛脚。
“明白了！我这就去借这本书！谢谢你啦路易！”
吉克满脸喜悦地一溜烟儿跑开，兴奋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童。
“都说了叫我李啊……”我无奈叹气，继续前往央都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