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行[1]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2]。初期会孟津[3]，乃心在咸阳[4]。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5]。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6]，刻玺于北方[7]。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注释】

[1]蒿里行：蒿里，人死后魂魄所归之地。《蒿里行》原本是汉乐府中一种送葬的挽歌。曹操是沿用旧题。

[2]关东二句：指东汉末年各州郡将领讨伐董卓之事。

[3]孟津：今属河南。武王伐纣，在孟津与各路诸侯结盟。这里是指汉末诸侯结盟。

[4]乃心句：指各路义军心向汉室。咸阳是秦都城。此句与上一句中的地名，都不是实指。

[5]雁行：大雁飞时排成的行列，比喻讨伐董卓军队观望踟蹰，畏缩不前。

[6]淮南句：指袁绍弟弟袁术称帝之事。

[7]刻玺句：指袁绍在初平二年（191）图谋废黜汉献帝，拥立刘虞为帝之事。

曹操

（155—220），字孟德。沛国谯县（今安徽亳县）人。东汉末年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建安二十一年（216）受封为魏王。文学史上与其子曹丕、曹植并称“三曹”。后人辑有《曹操集》。

【赏析】

东汉末年，汉室衰微，群雄割据，征战连连。当时百姓深受其害，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曹操作为其中的一方割据势力，目睹了天下的乱状和百姓的苦态，写下此诗表达了他对汉末群雄只顾自己利益、不念天下安危的批判，以及对受苦百姓的同情。

从诗中可以看出，那些以讨伐董卓为名的所谓“关东义士”，其实只是想趁乱世扩张地盘，甚至称王称霸。实际与董卓一样，怀有瓜分、吞并天下的野心。因此，他们在讨贼时踟蹰观望，争夺利益时又相互残杀，连年征战。如袁绍、袁术兄弟，一个想废帝另立，一个干脆自己称帝。天下可谓一片乱象。在如此形势下，真正受苦的还是老百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天下百姓的境遇，又是何等惨烈！曹操虽是群雄之一，但怀着一颗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悲悯之心，见此“生民百遗一”的惨状，自然“念之断人肠”了。

曹操在《三国演义》等历史小说中，一直是以奸臣的形象出现的。不过，从他的诗作中可以看出，他其实是一个比较能够关心百姓疾苦，怀有仁爱之心的人。这也许是他能够在汉末争霸中脱颖而出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