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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故人归来应不识,四
易原禹养伤几日,无聊得很,这客栈却不见得清净,常有客人,楼上倒是没人闹腾,但楼下招待甚是吵闹。原本他与常嫀住此客栈也是考虑了耳听八方,如今他一个人呆着,却是烦了。
且不知为何,夜里似乎总有人在他耳边诉苦,不知什么人埋怨的话塞了易原禹一脑子,这几日每每醒来,头痛欲裂。
这日,常嫀已经出去,易原禹在窗边吹风。
却见一锦衣公子在街上发酒疯,后面跟着一群仆从,拉都拉不住。这时,一黑衣男子不紧不慢的从方才那醉酒公子出来的阁中出来,手中摇着一柄折扇,扇柄嵌了玉。扇子扇着微风吹动他的头发,更显得风度翩翩。
为这一眼,易原禹悄然混入了人群。
“阿衡,你发什么疯,回家了。”黑衣公子扶着段衡,用扇子为他扇风。“晚些可要被禁足了。”
段衡挣开,摇摇晃晃地笑着说:“本公子今日甚是欢喜,再来千杯不醉,游尽紫谣城!”
“那我可就不管你咯。”他收了折扇,却没有走。一旁仆从见了,忙冲他跪下,“表公子你可不能不管公子啊…”
梁程笑了笑,还是抓着醉酒的段衡,“走吧。”
“子灼,你不是说准我今日申时才回府吗?”
梁程用收拢的折扇在段衡头顶上敲了下,道:“你傻呀,要关你禁闭的是你父王,关我什么事。”
易原禹看着眼前两人,心中道不清是什么滋味。梁程和段衡…从前在宫中时,段衡虽然总是吵吵嚷嚷的,但却待他十分真诚,不似其他的世家贵族公子,梁程也曾是与他同病相怜之人……可是前不久要杀他的,也是梁程。
故人踏过血路而来,却无人相识,更没有重逢的说法。他们最终,互不相识。曾经少年稚童,如今都已各行各事,自在一方,也无人再去过问那些少时往事。
果真是,岁月啊。
易原禹不禁想,他现在的样子,若是爹娘见了,能认出来吗?易原禹无声无息地回了客栈楼阁,倚在窗边,看那嘈杂的街市。
暮时,常嫀回来,易原禹正一手撑着临仙案,托着头打瞌睡,却眉头深蹙。
常嫀俯下身为他抚平眉头,易原禹却醒了,“师父。”
“嗯。”常嫀应了一声,收回了手,道“你的伤好些了吗?是否睡不安稳?”
“我的伤好多了,劳烦师父挂心。”易原禹端坐起来,问道,“师父是否查到了什么?”
常嫀在他对面坐下,道:“不曾,不过都是些无趣之事。”常嫀见易原禹嘴唇干裂,倒了一杯水给他,“先喝杯水吧。可是身体不适?方才我见你似是陷入梦魇。”
“是吗?”易原禹抬起杯子掩饰地喝了水,道,“并未陷入梦魇,只是近日有些头痛,许是断肠散的毒性还未清除所致,师父不必担心。”
常嫀还是不放心地看着易原禹,易原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笑道:“师父可愿与我说说京城之事?”
“当今圣上继位多久了?”
“十三载。”
常嫀点了点头,道:“如今,王子皇孙都已经长大了,自然就有人在觊觎皇位了,恐怕早就开始动手了。”
提起翟孟涵,易原禹正出神,不置可否的答了句:“是吗。”
常嫀道:“曜罹,看来你是真忘了你为何会中断肠散。”但她忘了,易原禹,“死于”八岁,没看过的没经历过的太多了。
说起断肠散,易原禹又想起了今日见到的梁程及段衡。不经意流露出了哀伤之情。
易原禹低着头,道:“师父,我今日见了江都段府的两位公子。”常嫀不明白他的意思,误以为是想念旧友,却见易原禹抬头看着她,“要杀我的人,是梁程。”
“我已经知道了。”常嫀是看过易原禹记忆的,自然知道梁程于易原禹来说,也是一种安慰。原本还想什么时候告诉他,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
“我并不觉得他会给皇族做事,除非,他有难言之隐,怕只怕,他的难言之隐被别人做了把柄。”
易原禹又想起那日梁程告诉他两个时辰内将毒发身亡时,还说了抱歉。易原禹赶紧收拾了情绪,继续问道:“京城之事可否详尽?”
“你可知燕弘?”易原禹颔首,常嫀又继续道“燕弘有意拥立六皇子,而今,太子已封,六皇子上位必要推翻太子。”常嫀停顿,注意了一下易原禹的表情,“你听到的梁程口中的‘殿下’是太子,也就是前几日我们在紫谣湖畔遇到的那人。”
易原禹皱起了眉头。
“曜罹,在燕越,购入一批禁药是否定得了罪?”
“私购禁药是死罪,前朝司仪就是私购禁药受的钉刑,司仪是陛下近臣,官职与丞相比肩,仅仅因为私购禁药就被处以极刑。”易原禹眼中的哀叹逐渐收了起来,道,“燕越所谓的禁药是用来控制死侍的,死侍只忠于主人,陛下也无法控制,豢养死侍视同谋反,是死罪,自然私购禁药也是死罪。”
常嫀疑惑道:“既然私购禁药是这般重罪,为何不直接禁了药物来源?燕越立国早已数百年了。”
易原禹倒是没有质疑过这些,稍微一想,不禁震惊,“除非…”
常嫀看着易原禹点了点头。
易原禹先不做深想,又问道:“那师父可有查到梁程为何帮太子做事?”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查到梁程的父亲梁放生前是尚书令,听闻尚书令全府因为天降火灾而被烧成一片废墟。”
“梁放?”易原禹脑海中闪过曾无意翻到的一本名册,首页就写着梁放,姜丘升,向宴,陈忠等人,一本名册随便翻了翻只记住了这几个名字。他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那日他问易阖时,易阖是惊讶的,说了句“他们是被奸佞小人残害的枉死忠臣。”可是方才说完,等不及易原禹再问,易阖就让他忘了那些话那些人。特别不能让他的老师知道。只是,最终还是让他的老师知道了,老师特别不高兴,易阖更是用尽了话术解释。
易阖从小教导他护国忠君,君生,则臣生,臣生,则国生,国生,则百姓生。但每次说完,易阖总是补充前提是他是明君。
“是的,梁放。梁程正是梁放之子。”
易原禹道:“那,梁程会不会是觉得其中另有蹊跷,在暗中查探中被发现了,所以给太子效命……”
“或许是的,不过这次的事太子似乎也事先不知情。”
易原禹问道:“不知情?”
常嫀点头道:“是的,太子并不知情,但梁程确实收到了指令,去与杨淙交接,只是似乎有人用了易容术将梁程骗过去了。”
常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道“说起来,天火前,梁放差点被卸职。燕弘等人伙同朝臣弹劾梁放,有传闻,弹劾奏折足足有一人高。”
“梁程知道此事?”
常嫀摇头,“难说,我还不知道他是否知情。”
常嫀食指轻轻敲着案面,道:“不过,我觉得不太对劲。根据我的调查,杨淙与太子和燕弘均没有交集,那么,是谁给杨淙传的采药令?
“照你先前所言,梁程很有可能是太子死侍,除了太子的命令,他不会听别人的命令,显然,有人知道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于是利用了这一点。”
易原禹点头默许,一会儿,易原禹突然问道:“为何是洛安的药商?洛安离紫谣城足足有一周曜日马不停蹄的时间,长途运输禁药,势必会被发现。况且如果真是用于控制死侍的禁药,那药引可不在洛安。”
常嫀目光凌厉,看着易原禹又多了几分坚定,“杨淙不可能不知道私贩禁药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