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故人随风

王璀本以为以尹川、朱平藩久经沙场，兵强马壮，可以很快结束西北的战事，但是没有想到李苏和完颜肖如此心如磐石，这场战事胶着了两年多的时间。最终以西北军的失败告终，李苏和完颜肖战死沙场，朱平藩、尹川大军破城，朱平藩长驱直入到了西北侯府。他带着军士杀入侯府，并没有太多抵抗，到了内庭，他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李煦。朱平藩此时一身灰色铠甲，剑上滴血，常年征战让他头发有些不合年龄的花白。李煦就站在他对面，依然一席大红衣衫，云鬓高耸，红唇点朱，眉目顾盼，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许久不见了，朱平藩。”她朱唇轻启。朱平藩看着自己少年时代的梦中情人，有些无措，“完颜肖已经战死，希望夫人以大局为重，不要负隅顽抗。”他有些公事公办的样子。“你倒是比小时候有出息了，在本宫面前也可以硬气了。”李煦的语气有些嘲弄。朱平藩仿佛受了刺激，“若当日你不弃我，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李煦突然大笑不已，笑声清脆，“那我又会如何？李黛倒是不弃王璀，到头来不也是如此。你也太小看我们李氏公主了，你以为我会俯首称臣吗？”李煦突然扯下腰间的翡翠蝶形佩掷于地上，瞬间翡翠碎片飞溅，再看她嘴角溜出乌黑的血，身子已经瘫软下去。朱平藩飞身上前搂住她，但是为时已晚，她笑着道，“今日就让你看看我们李氏公主的风骨！”说罢气绝身亡。朱平藩心中痛苦不已，他没有想到命运如此捉弄于他，让他看着爱而不得的李煦死在自己怀中。但是他也只能强忍悲痛，吩咐军士收拾残局，自己维持着主将的威严，凄凉离去。

都说母女连心，李煦自裁的那日，西北大捷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京师。早已疯癫多时的怡妃突然间恶化了，她大叫着女儿的名字一命呜呼。宋太后看着这位以前的死敌，顿时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她悄悄的对妍儿说，“李煦怕是不好了。”过了两日，果然西北大捷的消息传到京师，李煦身死已被证实。王璀这边喜上眉梢，准备犒赏三军，那一边宋太后也病倒了。李黛赶快来到别院，看到母亲已经是气息薄弱，她拉着李黛的手久久不愿放开，“没想到，我与怡妃斗了一辈子，却与她共赴黄泉路。黛儿，做了李氏的公主，你和煦儿都辛苦了。下辈子投胎个普通人家，自己寻个心仪的夫君，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宋太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已经气息微弱，一会便再无声息。屋中众人痛哭不已。

李黛为太后和怡妃整好仪容，她们神色安详的躺在棺中，宋太后手中握着墨玉鱼形佩，怡妃手中握着翡翠蝶形佩。李黛突然想起，当年元帝风光正好时，为她们姐妹每人打造三枚玉佩，要她们将来送与所爱之人，那时她们是何等快活。李黛心中默念，二位母亲一路走好，有女儿的玉佩陪着你们，黄泉路上不必那么寂寞。她泪如雨下，命令工人落下棺椁，让两位母妃入土为安。

安排完后事，李黛看到妍儿，问她，“妍儿心中作何打算？我想上报朝廷，让你与我一同回府居住。”妍儿神色平静，“姐姐，不必了。我自幼就喜好安静，爱好佛法。若不是家族大业，我也不会进宫。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我想去桃花寺剃度，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不可，我答应过母后，定要护你周全。”妍儿看到李黛焦急，解释道，“姐姐，只有在佛祖面前我才能内心平静，请姐姐成全了我吧。”李黛真是心如死灰，但也只能依她所愿。

选了一个吉日，李黛和明玉送妍儿去桃花寺边的静心庵。佛堂内香雾缭绕，看着妍儿一缕一缕的青丝落下，李黛强忍着泪水，再三拜托庵内师傅对妍儿多加照顾。师傅领着妍儿去了后院，李黛和明玉依依不舍望着她的人影消失，转身回来。

冬日里，庵内的树木光秃秃的，一群尼姑正在认真扫着落叶。一个眉目清秀的尼姑走过李黛身边，李黛突然觉得她好生眼熟，仔细观瞧，这不正是文馨。文馨也看到了李黛，微笑着迎着她的目光。李黛有些惊诧，“文贵妃做为当今圣上的头等大功臣，怎会在此陪伴佛祖？难道皇上不应该给你多多封赏，尽享天年吗？”这话有诧异，有讽刺。文馨并不在意，“我知道您对我心生怨恨，我并不怪您，是我破了李氏千秋大业，在您的眼里我是万死不辞。但是，你我只是立场不同，各为其主。我文馨一个流落街头的小乞儿，若不是魏王府收留，我就是街边一具枯骨。魏王府教我读书写字，我唯有涌泉相报。我陪伴了先皇帝李裘最后的几年，你觉得那是人过的日子吗。每日烟雾缭绕，疯疯癫癫。我也怨过，但是命运如此，我无力抗争。当今圣上是要给我锦衣玉食，但是看尽了人间繁华，连你这样的天之娇女，宋妃那样的金枝玉叶都落得如此，我觉得这富贵也没什么要紧，我更想要内心平静，祈求佛祖让我下一世远离王室豪门，做个平常人。也希望公主能早日解脱。”说罢，她双手合十，继续认真清扫，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李黛坐在马车上，想着文馨的话，颇有感触。明玉看出她的心思，“黛儿不必多想，她本也不是什么善良之人，不必为她伤神。”李黛道，“她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内心平静是人最难达到的境界。我因为在这尘世之中还有你们这些舍不得的人才没有走到那一步。”“呸呸呸，不要说这不吉利的话。”明玉捂住她的嘴，仿佛她还是小孩子般。李黛笑了，她转头望向窗外，心中想，我还有未了的心愿，未安排好的人，那是一定要完成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