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因何所爱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只是在她耳边温和的说着,“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喜欢的人依然是你,段景澜的妻子只有一个,那便是袁秋瞳”
也不知道她昏睡之时能不能听到他说的话,想着她清醒之时再与她说一次,好不让她多想。
待她间隙能醒过来的时候,总是说着白日里时常能看见似鬼魂之物的东西飘过,夜间时常能听到叫声尖细之物的嚎叫,府中好像是招了什么邪祟的东西,段景澜却奇怪怎么秋瞳说的这些异事他都没有见过,但是为了让秋瞳安心还是请了道士前来施法除邪,而若是真有什么妖邪害的秋瞳病的这般严重,他定是要对那妖邪斩草除根。
他本想着告诉她不必为说谎的事忧虑自责,以前他不说只是想不提起这可能会令秋瞳难堪的事情,如此当做不知道便一直错下去,对两人都好,只是没想到她竟如此在意,连梦中都为这件事责怪自己。
他想抚平她因不安而皱起的眉头,想消融她烦忧的思虑,只是不知她病中都想到了什么,如果可以的话能代她受病苦折磨的人是他便好了。
而那日请来了道士做法之后,果然第二日秋瞳便醒来了,她的面上似有红光,眼眸也比以往亮了不少,人也变的有精气神了,那之后袁秋瞳的身体似变好了许多,段景澜心想秋瞳之前的体弱该是因为邪祟作怪,这般除了妖邪之后,秋瞳也可与自己长相厮守了。
他本想提及秋瞳迷糊之中说的说谎一事,但是见她病好之后并未提及此事,他便隐去了说谎一事,向她承诺,段景澜一辈子只爱袁秋瞳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与他有缘的始终是袁秋瞳。
可是秋瞳那日听后表情却并不如他所想,反而有些低落,她嗯了一声,回道:“她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便催促着他该去上职了。
他以为是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有些低沉,白日上职时便嘱咐家里人照顾好秋瞳。
隔了几天,景澜问她可愿上街去看灯会,猜谜做对,从前她最喜欢了。
秋瞳倒是欣喜的答应了他,十里长街,灯火辉煌,各式花灯,齐聚点亮,耀的黑夜灿若白昼。
到了一家花灯铺子前,景澜伸手从花灯下打开那挂着的灯谜,念道:“两点水”然后又与老板笑道:“这字谜也太简单了些,老板这可是要做赔本的买卖呀”
老板笑笑道:“共度佳节,图一个乐呵,若是才子佳人能猜对这灯谜,拿走一个花灯又何妨”
景澜对秋瞳道:“怎么样,猜的出来吗?”
秋瞳眉头微皱,用手指扶着太阳穴,想的好像有些困难,挽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头,“许是前段时间生病,猜这些字谜倒是有些头疼”
景澜微微感到有些奇怪,这字谜异常简单,只需看一眼,便知道谜底是什么,两点水不过一个冰字,秋瞳不知为何却未反应出来。
而后他道出了冰字,拿着那花灯在手上,又挑了下一个花灯的灯谜,秋瞳却是扶着额头,倒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推说头疼,不愿猜谜。
而后他们又走到一处对诗赢花灯的摊子,她也依旧如此推说。
逛到夜市里面一点的地方,有那套圈的摊子,秋瞳倒是来了兴趣,央他去给她套一个奖品,景澜见她好不容易提起了兴致,便前去套圈,可是他并不擅长这个,连套了三局,都没有收获,秋瞳主动说道让她试试,没想到她一局十个圈都套在了同一个地方,看她雀跃的从老板手中接过那作为奖品的小镜子,他既欢喜又疑惑的看着她。
自秋瞳醒后,她好像有些变化,似乎比从前活泼了些,但诗词歌赋那些东西却不再像从前那般喜欢,她虽依旧会在晚间捧着一本书坐在书房的小间里陪他夜读,可是那书籍看了几日都未曾翻动过一页。
她也不再与他吟诗作对了,他有时在书房时翻看过后的书籍,她也只是粗略的将它们摆在一起,甚至有些类别都是错的。
他也只当做是秋瞳生过病的原因,精力不比以前,只是心中隐有怀疑。
而后有一天,他突然想吃红豆莲子羹了,秋瞳已经好久未给他做了,他软磨硬泡之下,秋瞳才答应他去做,只是那味道有些变了,红豆有些夹生,并没有以前的那般软烂,糖放的也有些多,变得有些甜腻,他吃了一口便放在一边了。
秋瞳的这般变化,他心里存疑,便与好友诉说,好友也有些奇怪,便给他出了一个法子,《聊斋异志》中有那妖邪上身的故事,会不会是嫂夫人被妖邪上身了,不妨用雄黄酒一试,妖邪最怕雄黄的气味了。
景澜果真这般便回家以杀虫辟邪的名目,在家中喷洒雄黄酒,那一日秋瞳本是在卧房之中,可是当她推开房门之时,秋瞳却并不在里面,至晚方归,说是回了袁家,已经和管家打过招呼了。
在问管家时,管家也是确认,夫人确实是一早就去了袁家,并不在卧房内。
可刚刚府中下人明明都确认秋瞳在家,管家为何突然改变了口风,事后他再问管家时,管家却说记不清楚当日情形是如何的了。
最近秋瞳身上种种奇怪之事,景澜已经确认了,他的秋瞳,不会再回来了。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正是两年前他与秋瞳初见的日子,他摆了秋瞳最爱吃的菜,每道菜里都加了大量的香菜、大蒜、葱姜等调味料。
还有一碗他做的红豆莲子羹,他道:“两年前是我们初遇的日子,夫人救了我,我也对夫人一见钟情,以前这羹都是夫人做给我吃的,为夫竟是未曾主动为夫人做过什么,想来十分惭愧,今日还请夫人不要嫌弃,尝尝夫君的手艺如何,可赶得上夫人的一星半点”
秋瞳见他如此说,也拿起了汤勺,吃了一口,这满桌子都是浓重的香辛料做的菜肴,她胃里正翻江倒海呢,也只有这碗红豆莲子羹还能吃的下去,她甫一入口便尝出这羹要比她前几日做的要好吃的多,只是味道稍微有些不一样。
景澜喝了一口酒默默的道:“秋瞳每次做这羹时,红豆要提前一夜泡软,然后在炉上花费两个时辰煮烂,红豆才会变得软糯,而莲子一定要是新摘的,然后剔除发苦的莲子心,并不与红豆一起煮,这样才会保持清脆的口感,每一碗都包含着秋瞳的用心与情谊,可是你做的那碗却大相径庭,虽然是按照夫人的步骤做的,但你却省去了秋瞳做一碗羹所花费的时间,因此漏了马脚,你并不是秋瞳,告诉我,秋瞳已经不在了,对吗?”
那假秋瞳扶着肠肚的地方,腹痛不止,浑身冷汗直下,手死命的按在桌子上,颤抖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段景澜答的从容,“断肠草”
假秋瞳闻言嘲讽、伤感的仰天大笑,然后一发脱出秋瞳的身体,露出了本体,是一只棕黄色的狐狸小妖,双眉上面分别有白色的小圆点,她跳在了段景澜的身上,将他按倒在地,掌中露出锋利的爪子,爪子上闪着寒光,正抵在段景澜的心口处。
段景澜有些疑惑的道:“是你?”
罗九她们赶到段府时看到的正是这般的景象。
由于路途顺畅,罗九这般是提早赶到了勾魂的地点,涂茉篱所中的毒素还并未发作致死,现在只是死前的挣扎,只是并无段景澜的批单,却不能放任她妄杀生灵。
罗九现身阻止道:“涂茉篱你的阳寿将尽,看在你生前并未做过什么恶事,很快便会转世重生的,若是杀了段景澜你日后在地府所受之刑则要残酷百倍千倍,万不可肆意而为”
涂茉篱却置若罔闻,质问道:“景哥哥,你这个笨蛋,负心汉,两年前明明救你的是我,是我不顾金银花和甘草不适的气味咀嚼之后喂你服下,可是那坏女人却说谎骗你,不知羞耻的让你误以为是她救了你,抢占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
她死了,我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位置,可是你对我却如此残忍,你毫不犹豫的杀我,竟还是用的断肠草之毒加在那碗红豆莲子羹里,用香辛料的气味掩盖断肠草的味道来诱我吃下,真是好狠的心”
她提到断肠草之时,眼眸变得狠厉,自己心爱之人竟这般狠绝的对待自己,他可以用别的方式杀他,却偏偏选择了用断肠草。
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狐狸,对于情爱和恨都是懵懂之中,心中骤怒骤急之时,右爪不自觉的按下几分,段景澜的胸口被鲜血染红,口中渗出了血迹,可是他依旧强硬道:“我知道那日救我的不是秋瞳,只是我不知道竟会是你”
茉篱听他说知道救他之人不是秋瞳,眼中有些不可置信,爪子僵硬在了那里,她一直认为他是被蒙骗的,可他却说他知道。
罗九趁她发愣的时候,用水结界将茉篱困在里面,让她远离了段景澜的身边,段景澜还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几位黑衣人和白衣人是谁,从地上撑住身体坐起来道:“不知众位是?”
罗九道:“我们是地府五殿的使者,奉命来勾狐妖涂茉篱之魂”
文墨轩看着涂茉篱不过人类的十四五岁一般大的年纪,朝向段景澜道:“杀一个小姑娘,你堂堂男子汉好狠的心,何况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涂茉篱被困在水结界中只是龇着牙,张着爪,眼中泛着泪珠,哀怨的看着段景澜。
他低下了头后悔道:“我虽知道那日救我的不是秋瞳,但我却不知道是她救了我,我本以为是妖邪上了秋瞳的身,以秋瞳之姿与我朝夕相处,我恨妖邪害了秋瞳性命,毁了我们本该美满和谐的余生,我不愿伤害秋瞳的身体,便只能用毒将妖邪毒杀,而我所知有剧毒的毒草便只有山芋山上的断肠草,才用了此毒”
星玄开口道:“你说你知道救你的人不是袁秋瞳?”
他点头道:“我知道秋瞳那次对我说了谎,可我一见钟情之人却是她,我醒来后第一眼见的人是她,第一眼虽为她的容貌,可而后慢慢了解到她的才情,她的聪慧,她与我的情同意和、心领神会,这是我所爱的她,而不是因为她救了我而爱上的她。
那日下山后,为防后人有人误食那红果子,我特意找了医师询问这果子是何种果子,有甚毒素,可是医师却道那果子只是普通的野果并无毒素,我心中奇怪,便把留在我身边那散乱的草药拿给医师看,医师道那是解断肠草之毒性的,山芋山上倒是偶有一些断肠草生长,一些不识毒性的人却有误食的可能。
我之所以会中断肠草之毒,是那颗从树上掉下来的红果子滚落在地时,沾上了断肠草的毒,而秋瞳也不识有毒的是断肠草而误以为我是服了红果子而中毒的,所以我知道那日救我的人不是她,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日后若救我的人出现,我自会感激她,还会感谢她促成我和秋瞳的一段缘分,可我并不会为此爱上她”
涂茉篱听到段景澜如此说,心彻底死了,肠胃搅断的痛苦已经赶不上心死的痛苦了,她一直以为是袁秋瞳占据了她的位置,若不是她说了谎,留在景哥哥身边的人便会是她,可是两年前她的法力还十分低微,不能附身,不能现出人形,只能看着他们琴瑟和鸣,可他们的甜蜜都是对她痛苦的伤害,于是她苦心修炼,提升法术,短短两年的时间妖力进步飞快。
于是她便跑到段宅时常恶作剧吓唬秋瞳,好让她心有愧疚亏欠,承认自己说谎骗情之事,谁知她一被吓唬,便变的病恹恹了起来,再之后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她便趁机上了秋瞳的身,秋瞳既抢了景哥哥对她的感情,那么她用她的身也无妨。
可是他们之间的诗词歌赋、高谈论阔,她不明白,也接不上景哥哥说的话,更不能为他整理笔记,分清书籍,每每看书之时便是她最头疼的时候,那些破灯谜哪有套圈来的有趣。
渐渐的景哥哥不再多与她交谈了,她想做红豆羹给他,她从前也是看到过秋瞳是如何做的,小火慢熬,哪有她用狐火来的快,可是狐火因为受热不均匀,有的红豆还是夹生的,景哥哥吃了一口便放在一边了。
她不知他是否有所怀疑,而后说是要用雄黄酒驱虫除邪,她厌恶雄黄酒的气味,便从卧房逃了出去,而后用幻术让管家为她作证说她回了袁家。
而景哥哥终究还是起了疑,可她没想到他竟这么果断决绝,坚定的想要杀她这个占了他心爱的女子之身的妖邪,原来即便是她救了他,他也不会因此爱上她的。
她捂着自己已经搅断成千截万截的肠子冷汗淋漓,景澜看着她如此痛苦的模样,面带自责和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决绝的便下了毒,那只小狐狸他是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