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军事体制
中国的军事体制非常古老,可以追溯到常规军在西方成为一种既定制度很久之前。对此,下面这个事实是一个很好的说明:在中国的早期历史中,那些给这个帝国奠定基础的人便经常发动残酷而血腥的战争。那时候的中国面积非常有限,由很多小国所组成,它们名义上承认其中一个国家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每当它们认为自己强大到足以抵抗的时候,便宣布独立,揭竿造反。他们连续不断地互相开战,要么是为了自卫,要么是企图控制和吞并较弱小的一方。最后,有一个国家,在一位天才君主(此人被称作中国的拿破仑)的领导下,接二连三地征服了所有竞争对手,吞并了它们的领土,建立了秦朝,他自封为统一中国的始皇帝。从那时起,便开始了一套征服体制,导致了现在的中华帝国的建立。
那些不熟悉中国历史的西方人认为,中国人本质上是一个不好战的民族,在这样一个民族看来,在战场上与勇猛顽强的敌人殊死搏斗,始终是一个避之唯恐不及的观念。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在过去,大概除了英国人之外,全世界还没有一支军队像中国军队那样打过那么多仗。通向胜利之路是一连串的战斗,不计其数的人战死沙场——要征服凶残好战的部落;要攀登士兵们的皑皑白骨堆成的高山;要历尽千辛万苦,忍饥挨饿,穿越浩瀚无涯的大草原。但是,这个强有力的民族,凭借不屈不挠的毅力,沿着命运的轨迹一路前行,直至它统一为全世界最大的帝国。
然而,不只是在开疆拓土的征服之战中,中国士兵表现出了其优良的品质。正是在更严酷的自卫战中,他们的勇气得到了最显著的展示。这个令人惊叹的神奇国家,丰饶肥沃的土地,阳光充足的平原,富庶多产的山谷,始终被一些生活在北方和西部边陲勇猛好战的部族所觊觎。凶狠残暴的游牧民族,经常凭借强大的骑兵队进犯中原,爆发了很多血腥的战斗,不料总是被赶回他们的蛮荒之地,一败涂地,垂头丧气。
诚然,由于官员腐败、皇帝无能,国家几度落入外族之手,外来王朝入主中原,君临天下。但即便是在这些时期,这个民族的王者品格在同化征服者并把他们转变成中国人的过程中表现了出来。有一个实例可以说明我这里所说的意思,这就是眼下的满清王朝。将近300年前,满族人打败了中国的统治者,从那时到现在一直占据着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满族士兵依旧驻防各省首府,满族人把持着18行省的军政要职,但现如今,没有人能看出这两个民族之间的差别。占领这个帝国的士兵们的儿孙如今与被征服者的后代并肩而立,在穿着、语言和思维模式上,他们都跟被征服者别无二致。
中国兵大约是你所能想到的军人的一个滑稽可笑的标本,他的样子并不让人望而生畏,即使块头很大,你的第一冲动是半带轻蔑、面露笑意地看着他。他的长官也没有作出任何努力,让他的样子看上去干净利索,像个士兵。从西方人的观点看,他没有受过任何值得一提的训练。没有人教他立正、挺胸,以便最大限度地利用大自然赋予他的每一英寸高度。他的灵魂从未受过学走正步的折磨。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桩幸事,这个国家用来打造士兵的原材料总是分不清左右。他从来没有学过齐步走,而是允许他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与战友们散漫前行,这种方式很对他的胃口,也适合他所走的那些糟糕透顶的路。
有一件事情非常讨厌,就是士兵不讲卫生。他的长官通常既不关注他的服装,也不关注他本人。结果是士兵对肥皂和水毫无兴趣。他看上去肮脏邋遢,仿佛总是穿着制服睡觉似的,早晨起来既没有时间洗脸,也来不及把那身又脏又乱的衣服换上更整洁、更有魅力的行头。让他那副完全不像军人的样子变本加厉的是——至少在南方各省是这样——他既不穿鞋子,也不穿袜子。在行军的时候,他为了保护脚而穿上一双草鞋,可是,在不值勤的时候,他便索性采用穷人阶层的普遍惯例,使用大自然给他穿的那双鞋子——赤脚。
中国人的随和天性,并没有因为成了一个“勇”而带来什么新鲜刺激,他还像以前一样简朴,一样孩子气,就好像从没有被召来为国打仗似的。下面的情形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一个站岗的哨兵以中国人最喜爱的姿势盘腿而坐,一群老百姓围着他,他任由这些人摸弄他的步枪,一边向他们解释步枪的复杂构造,并温和地暗示,步枪其实并不比当地的矛枪高级多少,毕竟,矛枪不用精心保养,也不那么容易因为生锈而坏掉。
士兵的制服明显没有让政府太操心,因为它与平民百姓的服装的区别仅仅在于:他的前胸和后背上各有一个大而显眼的“勇”字。一个士兵如果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只要把外套翻过来穿就行,瞧!他摇身一变,立即成了一个简朴的农民或工人,跟你在大街上随处可以碰到的老百姓没什么两样。
这身制服仅仅由一件短上衣和一条裤子组成,肥大臃肿,很不合身。看来,裤子似乎是专门为中国人设计的,好让他能够采用中国人最喜欢的、但不太雅观的姿势:席地而坐,膝盖顶着下巴,同时双臂紧抱膝盖。这样坐10分钟,会让一个英国人变得痉挛而疲惫,以至于无法忍受,但中国人把它看作是一种极其舒适的姿势。
最可笑的情形是看到一队士兵列队行进,去执行某项特殊的任务,你不妨注意一下他们的武器装备。每个士兵除了肩膀上扛的枪之外,还配备了一把扇子。在行军的时候,这把扇子并不会给他带来不便,扇柄插在背后的衣服底下,另一端伸出,至耳朵附近。如果天气很热,他会把扇子打开,盖在头顶上,用辫子牢牢地缠住扇柄,就这样保持固定,让扇子遮挡太阳炽烈的光线。
另一件几乎同样重要的物品是他的竹烟筒。刚一放下枪,他马上就会想到烟筒。一路上,烟筒是他的慰藉。如果路途遥远,时不时地吸上几口,可以缓解行军的疲劳,还能暂时解除饥饿所带来的痛苦。为了不让它妨碍双手的自由,他把烟筒水平插在背后的腰带上。
第三件重要物品是他的雨伞。每一个想要体面的士兵都有一把雨伞。如果没有雨伞,人们就会对“勇”的品格表示怀疑,导致旁观者认为他并没有尽其所能做到最好。务实的中国人并不认为被淋得透湿会提高他作为一个士兵的尊严或效率,尽管雨伞有好几磅重,而且制作得很笨拙,既不能插于后背,也不能别在腰间,但他还是愿意携带这个额外的负担,为的是路上万一遇雨,可以让他免受雨淋之苦。
这支队伍就这样从我们面前走过,这是对战争的戏仿,表演者一脸严肃,眼睛都不眨一下;然而,这些人的祖先都是那些名副其实的军人和勇士们的后代,他们纪律严明、受过严格训练,他们的英雄主义和勇敢行为,使得帝国的疆土一个省接一个省扩大,直至今天,成为世界上幅员最辽阔的国家之一。
参军要经过公开的考试,要考察运用刀剑、盾牌和弓箭的能力,以及举重的能力。下面这段文字描述了一次这样的考试,颇为有趣。来到考试的地方,我们发现很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在周围闲逛,等待考官的到来。不久,考官来了,骑着一匹鬃毛蓬乱的矮种马,看上去好像一辈子也不曾刷洗梳毛。推测起来,应该是一位高级军官,他大步向前,在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接下来,一个考生奉命(宣布命令的声音很大而且不容分说)站上前来,展示他的技能。
他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家伙,穿着普普通通的蓝棉布短上衣和松松垮垮的裤子。他的样子有些凝重,看上去沉着镇静。好脾气和愚钝似乎是我们面前这个人的主要特征。他身上似乎没有一丝激情的火花,给我们的印象是:一遇到敌人的进攻他就会落荒而逃。有人交给他一把剑和一面盾牌,另一个人扮演他的对手,走上前来,与他正面相对。此人也有一把剑,比考生的剑更长一些,但由于后者有一面盾牌,因此他应该比对手更有优势。一声令下,两个人都摆出防范的姿势,片刻间,我们面前的这位考生顿时焕然一新,愚钝的神色从脸上消失不见了,他目光炯炯,一直隐藏在冷漠表情后面的激情之火点亮了他的面容,这个看上去迟钝木讷、呆头呆脑的家伙,仿佛被施了魔法,立即变成了一个初出江湖的武士。
他的对手小心翼翼地迈步向前,猛刺了他一剑。他身体稍稍弯曲,从盾牌上方紧盯着对手的一举一动,考生紧张地抓住手里的剑,快速移动盾牌,抵挡直奔其身体的剑刺。没等对手来得及恢复守势,他便对他猛刺一剑,迫使他全力躲闪。此时,两个人都异常兴奋,都觉得这是一场展示各自最高技能的巅峰对决。连续的攻防转换快如闪电,我们特别吃惊于考生使用盾牌时的身手敏捷。一会儿挡在正前方,一会儿护住双脚。片刻之后护住侧面,突然间高高举起,遮住头部。不一会儿,他挺身向前,发起攻击,紧接着,只见刀光剑影,上下翻飞。一会儿挺剑直刺,一会儿横剑猛劈,一会儿扬剑上扫。动作如此迅速,令人目不暇接。他似乎全然忘记了这只是一场模拟战斗,仿佛性命攸关,生死一线,全赖于他对武器的正确使用。这场表演的某些部分在我们看来极其荒唐,但在现场的观众看来并非如此。他们认为,这是一场精彩的技能展示,对一些身手敏捷的表演,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阵惊叹和欢呼,而这些表演,似乎更符合江湖术士的行当,而不是军人的职业。
接下来,有人给了这位考生一张弓和三支箭,让他射向约50码开外的箭靶。他十分幸运,每支箭都正中靶心。这一关必须通过。如果过不了这一关,就会打发他回家,并建议他回去勤学苦练,等技艺精湛的时候再来。
考官对他运用武器的精湛技艺深感满意,让他接受最后的考验:体力测试。很多大块的石头胡乱摆放在地上,他被要求举起这些石头并移动不同的距离。他拿起了最小的一块石头(至少有50磅重),在空中停留片刻,然后轻松地举过头顶,展示了他因为从前的练习而变得结实的肌肉。他一块接一块举起了这些大石头,直到最后,他抓起了最重的一块石头,足足有100磅。举起这块石头明显让他达到了力量的极限,他面红耳赤,身体因为努力把石头举到脸部的高度而颤抖。然而,他最终还是证明了自己的力量足以抓住战斗中可能遇到的任何一个普通人,把对手摔个仰八叉。他因此被录用了,他的名字被登记在帝国的士兵名册中。
上面描述的考试依然盛行于中国各地,尽管近年来在按照西方模式训练的部队中,已经开始施行一套新的体系,还要求考察步枪知识,但跟各个行省数量庞大的、依然坚持古老训练方法的部队比起来,这样的部队依然很少。
新兵入伍后,他便加入了那个接受他的部队,英国士兵在参军入伍之后所享受到的那些舒适和便利,中国士兵能得到的却寥寥无几。兵营由一连串大约25平方英尺的房子所组成,每间营房容纳10人。有5张木板床,各有一床褥子,有一口煮饭的锅,若干碗筷,几张小桌子,几条木板凳,这些就是房间里的家具。这些士兵的住处极其简单,政府只提供绝对必需的日用品。
士兵的薪饷约每月14先令,他要用这些钱购买食物,以及他想要享用的任何奢侈品。除了接受检阅及执行其他特殊任务期间之外,他们要自己做饭,10个人轮流掌厨。在不值勤的时候,中国士兵非常自由,不受上司的任何监管。没人检查营房,不查问个人和衣物的清洁卫生。他是每天都洗脸,还是几个月洗一次,统统悉听尊便,这是他的自由,而且他也经常利用这样的自由。至于洗澡,如果他请求洗一次澡的话,全团上下就会哄堂大笑,在他服役期间,这种大笑的回声一直会不绝于耳。
在行军的时候,士兵们除了薪饷之外还会得到食品,是沿途的地方当局提供的。一份公函会提前发送到沿途的预期驻扎地,上面开列了人员数,以及需要为这些饥肠辘辘的人准备的稻米、咸鱼、腌菜和豆腐的数量,他们刚一驻扎下来,便要埋锅做饭。
一队士兵的行军总是让沿途的店主担惊受怕,尤其是当他们去迎战来敌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纪律从来不是十分严明,这时候就更加放松了。这些人正要去为国拼命,在他们看来,应该允许他们稍稍放肆一下,这对他们即将赴汤蹈火的冒险感也是一种慰藉。因此,他们所过之处,店主们都会箪食壶浆,以劳王师,没有一个人胆敢动用武力保护自己的财产免遭卫国勇士们的侵犯。有一次,1000人从某座城市出发——头上没有帽子;当他们抵达20英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时,每个人都有了一顶新帽子,当然分文未付。
当士兵们抵达一个没有兵营的地方时,他们通常会驻扎在当地最大的寺庙里。没有一个人认为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妥;事实上,人们认为这是一件非常恰当的事,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处在神明的直接关照之下,神明会竭尽全力保佑他们旗开得胜。不管军队如何看待这个问题,毫无疑问,士兵们在驻扎期间对神明并不怎么尊敬。他们在神的面前抽鸦片、打牌、互相谩骂和吵架。他们还乱扔各种垃圾,住上一两天之后,这个地方便变得脏乱不堪。
对当地居民来说,士兵的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是一个恐怖之源。通常是这样的,地方官在给军队供应补给时总要克扣勒索,不是缺斤短两,就是以次充好。士兵们不敢到军需官那里去告状,因为,他们哪怕是暗示地方官从士兵身上赚钱,也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留给他们的唯一出路,就是向完全无辜的老百姓报复。因此,一些胆子更大的士兵便提议搞一次突然袭击,不一会儿,城里最安静的角落便传来了鸡飞狗跳的声音,在一帮粗野的士兵面前,小鸡们拍翅乱飞,仓皇逃窜。肥嘟嘟的小猪也会神秘消失,家庭主妇像平常一样吆喝它们回家喂食,但白费力气,因为它们再也不可能回家了。水果、糕点和各种美味佳肴,未经老板同意,便被士兵们赊账买走,只留下一句空口无凭的许诺:他们明天会来付账,然而,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不久之后,庙里飘出香喷喷的气味,香味在疑惑不解的菩萨周围缭绕飘散,引得那些粗鲁无文的士兵口水直淌,两眼放光,喜滋滋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这顿饕餮大餐。
部队的军官主要是从士兵当中提拔上来的,尽管有些人可能是通过了任命考核的。考试科目与普通士兵的入伍考试并无不同;不过,一个人要想晋升更高的军衔,考试要难很多,对个人能力有更高的要求。为了让考官高抬贵手,还需要一定的贿赂。然而,最受人尊敬、也最让人害怕的军官,都是一些以英勇杀敌而著称的人,他们凭借这样的英勇行为,既赢得了他们的军阶,也赢得了手下士兵的敬重。几乎每一个爬到很高位置的军官,都是通过展示他们超群出众的勇气,通过他们卓越的军事才能,赢得了上司的赏识,而晋升上来的。
许多年前,在笔者居住地区的林将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年轻的时候粗野而放荡。他拒绝家庭管教,也不愿服从平常的社会规则,因此,他无疑正在沦入流浪汉的悲惨境地,最终会跻身于鸡鸣狗盗之徒的行列。在一个幸运的时刻,他突然想到,参军对他来说没准是一件好事。当时,有一支部队正在台湾岛上跟土著人打仗,想要招募新兵去那里增援。他被看作是一个最理想的新兵。他膀大腰圆,力大无比,刚好可以抵挡披头散发、样子凶残的野蛮岛民的突然袭击,土著人习惯从原始森林里的呼啸而出,取下被杀士兵的血淋淋的头颅,带回他们在苍莽群山中的要塞。
林没有太多时间仔细考虑他所跨出的这一步。几天后,他便跟随一支小分队越过暴风骤雨的台湾海峡,登上了这座岛屿,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将在这里时来运转,从前的流浪汉生活将转换为充满荣誉和有名望的生活。他的勇敢如此超群出众,以至于他很快就被提拔为指挥10个人的兵头。
晋升之后不久,与土著人之间爆发了一次激烈的战斗。很多土著人突然从森林里冒出来,像闪电一样冲向军队,迫使他们不得不撤退。林扛着军旗与同伴一起撤退,此时,他突然发现,他的剑在混战中丢掉了。这意味着耻辱和丢掉军衔,如果有人把此事报告给将军,他甚至有可能被处死。此时他想,与其死于刽子手之手,还不如现在光荣战死。不管冒任何风险,也必须找回自己的剑,于是,他没有片刻犹豫,杀了个回马枪,冲进了正在乘胜追击的敌人当中,他手下的士兵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到军旗在敌人的方向上飘扬,由于纪律的本能,他们便跟着长官往回冲。土著人大惊失色。他们原以为军队被彻底击溃了。他们想,这些人必定是派来对付他们的后备军。一时间,他们被恐慌攫住了,这支得胜的土著军立即溃不成军,在林率领的军队面前四散奔逃。在战斗结束之后,林被叫到将军的面前,将军当着全体军官的面,称赞林的勇敢是这场胜利的主要原因,并把他晋升到更高的军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一级接一级晋升,最后他被任命为一个大的军事辖区的军队指挥官。
中国士兵,就其目前的构成和训练而言,任何人都不会予以赞赏。他们所接受的军事教育很糟糕,以至于他们的素质非常差。他们缺乏勇敢,更多地要归因于环境,而不能归咎于他们本性中任何与生俱来的缺陷。在人民绝对缺乏勇气的时候,指望中国崛起为第一流的东方强国是不可想象的。这个国家的军人所需要的,是受过专业训练、勇猛无畏的人来领导他们,需要比他们在兵营中所接触到的那些影响更高尚、更侠义的影响。
威海卫兵团通过它从义和团手中夺取天津的行动,显示了中国人是用什么样的材料做成的。1900年9月5日的《北华捷报》在提到这个兵团所参加的那场战斗时说:“对这个兵团,一直存在大量的偏见,这在很大程度上源自很多人头脑中这样一个根深蒂固的信念:中国人不适合当兵打仗。毫无疑问,这些偏见迄今为止似乎没有得到证明。在天津城下,他们打得勇敢而顽强。我们要记住,他们跟我们的军队打过仗,他们是站在文明和人性的一边,尽管当时这些抽象概念在中国人当中还很陌生。
“人们常说,中国人唯一需要的是领导者,威海卫兵团短暂的历史证实了这一点。当人们心甘情愿地追随长官冲过枪林弹雨的长街时,他们作为士兵是不可能没有希望的。一个士兵只身护送驮运弹药的骡子上前线,在指挥官和骡子都中弹阵亡的时候,他仍然坚守自己的职责,不幸缺以身殉职。能培养出这样一个士兵的兵团,不可能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兵团。那些在奥利万特上尉战死之后亲眼目睹了这一行为的欧洲人都说,应该给这个中国士兵颁发维多利亚十字勋章。”
在上面的两段文字中,我尽力描述了中国的军人。诚然,有相当数量的兵团是按照西方的方法训练和组织的。不熟悉真实情况的人往往会想当然地认为,凡是有士兵的地方都实施了一套全新的体制。这是一个误会。在这个幅员辽阔的国家,依然有大片的地区,军事体制实际上原封未动。在眼下这场革命中赢得胜利的那些人,大部分没有在新的体制中接受过训练。摆脱他们所痛恨的征服者,这样的梦想给了他们巨大的鼓舞,使他们有勇气和胆量浴血奋战,为他们的军旗赢得胜利的荣耀。新生的共和国一定要让它的士兵受到专业的训练,好让他们在一切来犯者面前捍卫国家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