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理论基础与时代背景
由于分工体系的内在关联性,再结合空间因素,世界经济的演进呈现中心城市与分工网络共生演化的特征;特别是当前时代,模块网络化生产方式的兴起,正加速基于生产流程内部的分工深化,它们共同构成“一带一路”研究重要的理论基础和时代背景。
1. “中心城市与分工网络共生演化”的理论基础
综合集聚、分工、空间、产业等因素,可以得出,中心城市与分工网络呈现共生演化的特征。(96)
人类社会物质生产系统是在生产与消费的矛盾互动中演化发展出来的,供与求的矛盾使特定产品的生产出现并成长为独立的产业;产业规模扩大,使中间环节可能被引致为新的产业,出现分工深化;不管是中间产品,还是出现新的需求,其产业化都在扩张分工类别,属于分工广化。社会生产系统就在分工广化和分工深化的循环往复运动中不断演进。一个很重要的特征,生产规模越大,其中的高附加值环节才有可能专业化、独立化,并表现为产业演进的高度得以提升。由此可知,产业演进的高度根源于总体产业规模的扩大(如图1-3-1所示)。
图1-3-1 产业演进方式:分工深化与广化
由于引致生产的独立化取决于最终产品生产规模大到一定程度,因此,从分工的历史变迁来看,分工深化呈现阶段性演进的特征,也就是生活消费品生产规模大到一定程度,引致出主要生产资料——资本品的生产;资本品生产对生产性服务具有较强需求;当资本品生产规模大到一定程度,引致出生产性服务的专门化、独立化;而随着心智开发作为生产性服务的主要生产要素,当生产性服务生产规模扩张到一定程度,促进心智开发的社会性服务被引致独立出来。
因此,分工孽生就像杨格所谓迂回的生产链条,(97)在生产活动的集聚过程中,基于生产者(消费者)的聚集和生产过程的聚集,分别衍生出规模化的生活消费需求和生产消费需求,新的生产及产业(分工)相应孽生繁衍,由此循环往复,最终形成不断广化、深化的分工体系。
经济活动及其主体——人口的聚集在空间形态上表现为城市的兴起。根据阿朗索的城市竞租曲线,(98)越是中心区,需要支付的租金成本更高。由此,结合产业区位理论和城市经济学,随着产业规模扩张、分工深化,盈利能力高、租金承受能力强的先进产业占据城市空间的中心位置,并将盈利能力和租金承受能力均下降的产业挤压到城市周边,或附近卫星城,甚至其他资源禀赋更适合的地区,但与中心地的先进产业仍然保持着产业链联系。
由此,城市,作为产业聚集的空间载体,随着分工深化和产业演进,从其系统构造来来看,包括三个层面:第一层是先进产业聚集的中心城区、或直接称为中心城市,它是城市所依托分工系统的核心和中枢,一方面在分工系统支撑下演进发展,另一方面引领分工系统不断扩张;第二层是城市区域、或称城市群,聚集着因拥挤问题而从中心地转移出来的产业,曾是中心地产业孕育成长的母体,依赖于中心地提供资源和服务,并为中心地产业提供近距离的需求支持;此外,第三层是扩展到广泛区域、甚至超越国界范围的贸易与分工腹地,主要为中心地及城市区域产业发展提供贸易品销售市场、要素资源供给,以及分工体系的支撑,决定中心地外部联系的范围。从是否可观察的视角区分,中心城市和周边城市群在空间上较为集中,是城市系统相对有形的部分;而存在直接或间接供求联系、空间上却分离的分工网络,它们是肉眼往往无法直接观察到的无形部分。
分工体系的内在关联性,和集聚的空间定位及其迁移特征决定,产业和空间不是各自独立,而是在共生演化中互动发展;产业在分工体系中的位置,及其分工深化和空间扩张的程度,决定所处城市系统的属性和空间构造;中心地或中心城市的演进与升级,归根结蒂取决于所辖分工网络的扩张(如图1-3-2所示)。
图1-3-2 中心城市与分工网络构造
2. 模块网络化兴起的时代背景
纵观人类社会产业演进的历史,一方面表现为从生活消费品产业为主导,逐步向以资本品生产为主导,继而生产性服务不断兴起的分工深化过程。另一方面,从分工形式的演进来看,起初是不同产品的创新与产业部门独立化,从而形成产业间分工;随着生产规模扩张及分工细化,同类有差异产品的生产渐趋独立,产业内分工形成;而自20世纪末以来,在不同及同类产业的生产规模支撑下,特别是模块网络化这一新型生产组织方式出现,分工渐渐基于同一生产过程展开,生产性服务等中间环节相对独立,产品内分工兴起,这构成当前时代的重大背景与形势。
20世纪末以来,在新兴科技和全球化导致竞争越趋激烈的背景下,跨国公司面对需求多样化及快速变化、订单响应要求提高、成本压力增大等严峻形势,开始集中于核心业务,将非核心业务外包,以往通过时间串联的生产流程被转换成所有供应链成员在空间上并存、同步化运作及相互串接,以提高市场响应能力与水平。这种各司生产流程不同环节的企业因共同完成生产而相互联结的组织形式称为网络企业;通过模块分解和相互联结形成网络企业的过程即为模块网络化。
模块网络化的独特属性使其代表了生产力发展的方向。模块分解可以聚集相似模块以实现规模化生产,而模块组合可以产生多样化产品,这就是现代生产对于异质需求快速变化的有效响应。从生产流程的模块分解,到模块部门产生,继而模块企业独立化,以及因共同生产同一件产品各模块企业相互不可分离形成网络组织,模块化的出现使生产流程内部的分工不断深化。更为重要的是,分工一旦深化到生产流程内部,各模块企业不断转向专业化发展,并通过网络组织的合作来应对异质产品市场的快速变化。模块不等同于零件,它本身是可进一步分解的生产系统,由此,当模块分解使各模块企业产生出更异质化、更敏捷化的要素需求时,模块网络化成为循环累积强化的发展机制。
模块网络化的兴起使分工越趋在生产流程内部展开并不断深化,基于20世纪末以来一系列独特的国际环境与形势,模块网络化率先在东亚兴起,由此揭开产品内分工时代的序幕。
由于东亚地域临近、资源禀赋存在梯度差异,自20世纪末以来各国纷纷扩大开放、改进联通设施,在跨国公司分散生产及一些偶发性因素影响下,自21世纪以来,东亚在收益递增的循环累积效应作用下演化出新的产品内国际分工格局。其基本形态是,中国是中间产品最大进口国和出口国,日本、韩国、新加坡为次级中间产品出口国,香港是重要的服务于中国中间产品贸易的中转地,它们构成以中国为轴心的中间产品分工基础上的核心层网络,中国在东亚区域的分工地位已经超越日本。由于香港在中间产品、最终产品等方面均承担重要的服务于中国市场的中转功能,故中国与香港的分工联系最为紧密;而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主要为新加坡提供零部件和初级产品,三国也形成了相对紧密的分工联系。一方面基于层级网络特征,另一方面以中间产品生产分工为基础和核心组成部分,由此,东亚形成的是以层级生产网络为表现形式的产品内分工格局(如图1-3-3所示)。
图1-3-3 全球分工格局总图谱
进一步解析全球分工格局的基本特征为:东亚、北美和欧洲三大内向一体化为主的贸易集团构成全球分工主体,它们分别以中国、美国和德国为内外贸易轴心,中心国产业演进程度相对较高;各大区域之间主要通过轴心国相互贸易展开联结,特别是中美引领东亚和北美深度融合,美国依托东亚和北美两大贸易区域,在先进生产性服务领域发展迅猛,处于全球产业演进领先水平。其中,除东亚形成以中间产品贸易为主的产品内分工网络外,欧洲以德国为中心主要形成半成品和消费品贸易为主的产业内分工;北美以美国为中心、分别联结加拿大和墨西哥,形成多元的分工结构。依托东亚区域生产网络,中国成为加工制造中心和面向区域外贸易的首要经济体,主要与以美国和德国为中心的北美和欧洲两大贸易集团及外围国家相互联结,从而成为全球分工体系的重要枢纽。(99)
总体来说,自20世纪末以来全球分工最显著的变迁在于亚太之间基于新生产方式发展而加速融合及分工深化。由于利益在全球产业链不同环节的分布不均,导致生产与消费间矛盾累积并激化,其表现为2008年次贷危机。因模块网络化发展机制兴起,使分工演进到生产流程内部不断被打开,并在亚太区域率先转变为国际实践,这构成中国寻求发展必须直面与积极应对的重大时代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