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历史

“宝贝，起床了。”似乎有人在耳边唤道。

睁开眼睛，一张模糊的脸占据了她的视野。戎珺眨了眨眼，总觉得眼前隔了一层纱布，一切看起来都非常梦幻。

“怎么迷迷糊糊的，快起床，别迟到了。”那声音笑起来了，清亮得让她忍不住追逐这声音。

“乖，爸爸给你做了好吃的，快去刷牙洗脸。”

爸爸？

戎珺皱眉，但是目光忍不住随那人转动，可是那人很快就消失在门后了。掀开被子，脚踩在地面上，她觉得仿佛站在了一团棉花上，踩不到底。

脚下一空，她差点跌倒了，却仍然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她要进入那扇门里，她想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模样。

短短的几步，几乎竭尽了所有的力气，她只能依靠在门框上喘气。

霎那间，戎珺心头莫名地涌上了一阵委屈。想起刚刚那个温柔的声音，心头堵得难受。她想，我真的要哭了，你怎么不出来哄哄我呢。

女孩子，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哭呢，这是男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她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轻柔而可恶。不要哭，像什么话。

就想哭啊。

为什么想哭不能哭，为什么委屈了却要说我很好。

时间犹如停滞了一般，那人再也没出现。戎珺揉揉眼睛，心想，我得找到他。深呼吸几口气，她踩着不坚实的地板，彻底走入门内。

一入门，她就被震住了。

视野的所有景象都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支离破碎的客厅。地板和家具上全是焦黑的烧痕，酒柜摇摇晃晃地发出哀嚎，几秒后彻底倒在了地上。一柜子的酒瓶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没有来得及捂住耳朵，戎珺如木板般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肩膀不由地一抽搐。忽然，她几乎记不清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啊，想起来了，她是来找那个声音的。那个把她叫醒的声音，那个人，说他是爸爸。

环视一周，她没有看到任何人。终于，她发现了墙角有一扇门，正想进去，却听见异响。止住步伐，抓住门框，力度紧到让她指头发疼。

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她这么告诉自己。但是，她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

一个纤弱的男人被从那扇门内揪了出来，揪着他的是一个全身黝黑的女人。

别这样，他很痛的。戎珺想要跑过去，推开那个女人，但是她的脚犹如被钉在了地板上一般。整个人被束缚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说不说？”女人把一个条形的武器顶在男人脑袋上。

男人保持沉默，像泥一般地软在了地板上，不反抗也不配合。

“说，”女人狂笑几声，“不然弄死你。”

沉默，男人还是不回答，连眼神也不看向她。戎珺眼睁睁地看着他像死鱼一般，被放在砧板上。

狂笑声又响起，女人用脚狠狠踹男人的腿，单手操作武器。“咔哒”，保险杠被拉开的声音，这意味着女人真的会杀了他。

“可真有骨气。”女人将武器下挪，抵在男人的胸膛上。

这是一个极其侮辱人的动作。在戊合联国，用手指或其他物件去触碰男性的胸膛，无异于某文明中的“非礼”。

牙关被咬得咯吱作响，戎珺颤抖得不能自已。但是，男人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怎么对待，仍然瘫在地面上。

突然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女人猛地抬头，向戎珺的方向看来。看向她，但是看的不是她。

“哦，没想到你还有个儿子。”女人狰狞地道。

被按下开关了一般，男人挣扎着要爬起来，眼神中的惶恐几乎无法掩饰。

“有本事冲我来。”

“你觉得呢？”女人慢条斯理道，武器戳得他立刻倒下。

该死。

这是个梦。

我知道这一个梦。

戎珺全想起来了。她知道这个画面。这是讲师在展厅给他们播放的视频，视频内容来自于某个家庭监控。

令人意外的爆炸过后，警察从废墟里找到了这个监控镜头，发现里面的芯片还能用。经过艰难的复原后，终于复原了案发现场。

“恐怖分子，在东窗事发后，找到了某位上将的家中威胁报复，最后上将的丈夫引爆了炸弹，和恐怖分子同归于尽。”

她还记得讲师当时说的话，一字一句，丝毫不差。

“戊合联国的近代战争史太复杂了，也太残忍了。这样的悲剧，在那个年代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习以为常，让人不忍细数。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要讲述这一段历史，必然无法回避这些血腥。

“害怕血腥里成长出食人花，所以某位统治者提出，去掉血腥，不忘国耻。被阉割后的历史，重视却不允许深入讨论。

“听起来简直是绝佳的反动借口。经过某些不法分子的煽动，国策被当成阴谋，掩藏的善意被当成了心虚的指证。

“到最后，害怕血腥，又不想失去血性，于是新一任领导人提出先学爱国，再学历史。这也是在你们以前的学习中，近代战争史被淡化的原因。”

即便是回忆，她也觉得这段话震荡到了灵魂里。同时，内心还有一些悲伤，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男人的声音是不是像她梦境中那么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