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事进行到这里，一个充满魅力的新角色登场了：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一位聪明能干的预审法官，他被派到圣彼得堡去调查老太婆与她妹妹被杀的案件。当地警察的调查陷入了瓶颈，没人能破解案件。

警察释放了与看门人一起发现凶杀案的那两个年轻人（警察发现他们确实与案件无关），又逮捕了另一个人：一个名叫尼古拉的油漆工。凶杀案的当天他和另一个油漆工在二楼的空房子里刷墙。尼古拉是一个值得尊敬与信任的人，但有酗酒的坏习惯。他捡到了拉斯柯尔尼科夫躲在门后时掉下的金耳环，并把它卖给了一个小区里的人，用换来的钱买酒。那人怀疑金耳环是尼古拉从被杀的老太婆家里弄到的，怀疑他可能就是凶手，于是向警察告发了。可以想见，可怜的尼古拉只好反复地说耳环是他偶然捡到的，他从没上去过四楼。但警察肯定他就是凶手，继续扣留他。波尔菲里是审问专家，被叫来审问尼古拉，让他供认罪行。

波尔菲里和拉祖米兴是亲戚。当拉祖米兴跟他聊到了拉斯柯尔尼科夫时，波尔菲里表达了想要见他的愿望。在老太婆房子发现的一张抵押名单中，有拉斯柯尔尼科夫的名字，虽然波尔菲里仍没有开始怀疑他，但直觉告诉他应该去了解一下，应该隐瞒测试的目的，看看在放松的气氛中拉斯柯尔尼科夫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约了拉斯柯尔尼科夫在一处私人公寓里见面，气氛友好，令人自在。在谈话中波尔菲里发现拉斯柯尔尼科夫的一个奇特的想法，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两种类型的人：“普通人”和“特殊的人”。“普通人”占大多数，他们都很温顺，遵纪守法。而“特殊的人”则很罕见，为了实现某个对人类有益的重要目标，他们有权利违反法律。

“怎样去区分这两种类型的人呢？”波尔菲里问拉斯柯尔尼科夫。

“没办法区分，”拉斯柯尔尼科夫回答，“从外表上看，他们是一样的。只有在生命长河的考验中，才能发现谁更特别，更受上帝钟爱，比如亚历山大大帝与拿破仑。这样的人会名留青史，他们的功绩会得到承认，尽管他们可能触犯了法律，做出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或许这样一个充满优越感的‘特殊的人’，”敏锐的初审法官微笑着说，“就在几天前杀了两个女人？”

拉斯柯尔尼科夫起初没有回答。他觉得波尔菲里试图看透他的灵魂（也许他可以做到），于是他选择了不回答，保持沉默。但接着他反驳说：“如果这样一个‘特殊的人’是凶手，那你们应该尽快抓住他。法庭与警察非常强大，会给他应有的惩罚。”

波尔菲里没说什么，只是微笑。他在离开之前，跟拉斯柯尔尼科夫说他知道他偶尔会去老太婆家，因为在她家找到了一个上面写着他名字的抵押物。如果拉斯柯尔尼科夫想要取回，必须向警察写一份申请。

“写在一张普通的纸上就可以吗？”拉斯柯尔尼科夫问道，露出令人讨厌的虚伪无辜的神色，但心里却在打鼓。

“对，普通的纸就可以了。”波尔菲里回答道，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们快走到门口了，在说再见之前，波尔菲里又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他想知道拉斯柯尔尼科夫是否相信上帝的存在。

“我相信。”他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但对于法官来说这个回答不够。

“你也相信《新约》里的‘拉撒路复活’[1]吗？”

拉斯柯尔尼科夫有点惊讶，他想了一下。

“是的，我相信。”

注释

[1]见《约翰福音》第11章，耶稣从墓地里救出了已经死了四天的拉撒路。——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