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刘征诗词》：2014年

新岁开笔

节序推移岁又新，白头犹作少年吟。

逝川不尽长流水，明镜何须笑老人。

最爱东君挥画笔，定知夸父是诗神。[1]

虞渊未至原无憾，一杖桃花万古春。

2014年1月

看电视《甲午悲歌》

美酒迎春万户灯，悲歌甲午百年情。

惊心铁舰沉波影，到耳豺狼厉齿声。

须警宴安同饮鸩，何妨远海畅骑鲸。

天公许我朱颜返，更着戎装作哨兵。

2014年1月

读杜甫《画马赞》

落笔龙媒何壮哉，盐车虎尾困雄材[2]。

少蹄雷雹无空阔[3]，蹴雪追风今日来。

2014年1月

附：杜甫《画马赞》

韩幹画马，毫端有神。骅骝老大，騕褭清新。

鱼目瘦脑，龙文长身。雪垂白肉，风蹙兰筋。

逸态萧疏，高骧纵恣。四蹄雷雹，一日天地。

御者闲敏，去何难易？愚夫乘骑，动必颠踬。

瞻彼骏骨，实惟龙媒。汉歌燕市，已矣茫哉。

但见驽骀，纷然往来。良工惆怅，落笔雄才。

高龄

幸被斧斤赦[4]，还遭鲁叟讥[5]。

剧惊儿女老，渐觉古人稀。

缓步仍能步，无为尚有为。

美哉苏子句：流水尚能西[6]。

2014年1月

偶遇

住北京饭店老楼，邻室郭沫若先生曾居。

任他毁誉论纷纷，偶与先生住比邻。

安得饮茶长夜语，声声雷电颂灵均。

2014年1月

浣溪沙·贺晓川兄80华诞

逝水不须叹晓川，喜君八十尚华年，何妨信步览河山。

明月万家吹玉笛，笔端三峡倒词源，为霞红彻晚晴天。

2014年1月

苦笑二首

报载安徽副省长某以贪污落马，所贪竟为美玉及名人字画。

封疆墨吏着儒冠，大雅风流一字贪。

拍案义山焚锦瑟，蓝田日暖玉生钱。

枝枝叶叶体民艰，两袖清风七品官。

悔不当初卖红薯，竟将苦竹作摇钱[7]。

2014年1月

人日戏作

正月初七为人日，据说是女娲创造人的日子。

此日娲皇创造人，功成一睡到如今。

检查成品忽长叹，清水黄泥不够纯。

2014年1月

玉楼春·宿雁栖湖

偶然留迹名湖畔，鸣雁噰噰冰始泮。好风低语宛如吟，仙岛笼烟清似幻。

迷离万象如初见，绝类千秋沧海变。是谁徐步夜寻诗，渺渺一星度河汉。

2014年3月

奉和晓川兄赠诗

明时文运迈前修，喜见雄才题玉楼。

甚矣吾衰君正健，驰驱老马逐骅骝。

2014年3月

题绿杨笺谱

拈来新句意朦胧，落纸云烟墨未浓。

十竹清华谁并美？瘦西湖畔绿杨风。

2014年3月

有感于植树热潮

八方植树造千林，筋力虽衰未息心。

我谓吟诗如植树，欲培新绿遍乾坤。

2014年3月

感赋

高吟一曲暖心窝，兰考清风万态和。

公仆情怀遍天下，人间始唱大同歌。

2014年3月

题二月兰

已远蛾眉妒，还辞金屋居。

卑身亲野草，傍路慰征夫。

有力担风雨，无缘入画图。

繁花灿春暮，题句赠吾徒。

2014年4月

恭王府海棠雅集

岁岁花开岁岁春，看花老了看花人。

吟诗未厌题唐棣，一度东风一度新。

2014年4月

西江月·登鹫峰侧峰

春树万家匝地，雄峰一剑倚天。大风忽起莽飞烟，身似高鸿天半。

衰飒千茎白发，倏忽几度沧田。登山益觉老怀宽，掌上尘寰一点。

2014年4月

别山

终岁共朝夕，当窗日日青。

大千供漫话，心语不须声。

书史多无据，松篁俱有情。

片云随我去，伴我踏春行。

2014年4月

别花吟

去岁移居阳台山，正值烟花三月天，小楼掩映万花间。迎春碧桃紫玉兰，丁香红药兼牡丹。小如垂珠大如盘，如云如雾复如烟。万千天女巧将金针穿彩线，千针万线绣川原。帝旁画师大醉泼彩墨，红橙黄绿紫青蓝。老夫宴坐兴悠然，一身八面万花环。远胜少陵被花恼，无处告诉只狂颠。今年三月当花季，花与去年全无异。青山送我又移居，挥手群芳别去矣。楼前道别缓缓行，群花依依惨相对。或来揽袖或牵衣，或前执手或垂泪。耳边有语听无声，如锦落花铺满地。我行渐远尚相随，时有清风送香气。我忽大笑复长吟，何为如此不开心！世间众生皆暂存，偶然聚散如浮云，散何悲戚聚何欣！况花之族遍天下，天涯海角花同群。今日山中与君别，明朝复与君为邻。况诗与花如胶漆，同哭同笑共知音。唐棣之华入“诗”咏，飨英饮露楚骚魂。今日道别何曾别，诗为群芳早写真。君读我诗如见我，我读我诗如见君。花听我歌欣然喜，轻扬采袖随风起。如潮如浪舞漫天，飘飘我亦一花耳。

2014年4月

赞歌七首

林俊德

核爆高云誓撑天，一生热血荐轩辕。

春蚕到死丝难尽，犹嘱精魂驻马兰。

【事略】林俊德，中国工程院院士，总后装备部基地研究员。五十年如一日，排除万难默默耕耘，把毕生心血贡献给我国核试验事业。身患重病，仍不肯停息，工作到生命最后一刻。临危时，他嘱托：埋骨于他工作的地方马兰，位于“死亡之海”罗布泊。

何玥

何曾风雨注花魂，岱岳崇高娇小身。

寸断肝肠儿所愿，望乡含笑活他人。

【事略】何玥，女孩，因肿瘤扩散于2012年去世，年仅12岁就香消玉殒了。生前决定将自己的器官捐献给需要的人。她的肝和肾救活了几位濒危的患者。

高淑珍

为救失学不为钱，书声琅琅满庭园。

师情母爱知多少，百位学童十四年。

【事略】高淑珍，56岁，河北省农村妇女，儿子残疾不能上学，她想“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办起了“炕头课堂”，由女儿当教师。招收邻村的残疾儿童来上学，有的用自行车接送，不收学费。这一办就十四年，已有百位学童受到教育。

张丽莉

学童获救自伤残，血肉挡车生死悬。

自认寻常但微笑，巍巍师德薄云天。

【事略】张丽莉，28岁，大学毕业，佳木斯第十九中学教师。2012年放学时，张老师在路旁疏导学生。忽然一辆汽车撞向学生。万分危急之时，张老师向前用力推，将学生推到一边，车轮从张老师的大腿轧过。在医院昏迷醒来时，第一句话是：“那几位学生没事吧”，张老师却高位截肢。

李文波

平安万户一身劳，壮气横云守海礁。

莫道年华归寂寞，滔天白浪涌新潮。

【事略】李文波，中国人民海军，南海守礁战士。二十多年来，他50次赴南沙执行守礁任务，共守礁97个月。创守礁次数最多、时间最长、成果最丰的纪录，受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表彰。

周月华

行脚不良难远踪，送医山路困重重。

欲知真爱千金价，尽在长年背负中。

【事略】周月华，女，患先天性小儿麻痹症。卫校毕业，饱历艰难，在自家开办了一个家庭卫生室。二十多年来，她靠拐杖和丈夫的背负爬过了周围13公里的山岭，给辖区500多村民带去了医疗服务。

书后

诗写千言难尽情，感天动地听无声。

摩天大厦寻基石，不为人知最底层。

2014年4月

燕郊

巨变不须岁月长，新城十里问何乡。

飚轮掠眼雷霆过，列厦连云金碧光。

蓬户劬劳忆耕作，纤夫邪许想漕航。

拈髭欲断终搁笔，万感难将入短章。

2014年6月

诗巢[8]

长河一曲抱诗巢，绿柳暗波涌白潮。

背我青春飞鸟去，天边风物笔端娇。

2014年6月

阳台

阳台是我小花亭，聊寄滋兰树蕙情。

新蕾宁馨风日暖，仙人鞭扑鬼神惊。

榕生石缝劈如刃，萝蔓窗纱绿似屏。

最爱栖霞赠佛竹[9]，十年相伴自青青。

2014年6月

述怀

国事匹夫原有责，匹夫何况是诗人。

也思遁作烟霞客，无奈难平火热心。

时放歌喉难自已，多经风雨略知津。

昭昭有梦悬曦月，玉帛千秋息战尘。

2014年6月

沁园春二首

别诗

长揖诗神，从今勿须，如影随身。似归来老鹤，合当戢羽；无波古井，自得清心。九转柔肠，万端忧乐，何若逍遥坐看云。与君别，更不约后会，永绝音尘。

连朝觅觅寻寻。觉饭菜不香酒不温。恰腾飞奋进，能无呐喊；扬清激浊，待振强音。秉性如斯，我心匪石，不可一朝无此君。诗笑道：知必有此刻，公是诗人。

别书

征何许人，一个书生，居处书林。与古今贤哲，拜为师友；千秋史鉴，助我知新。默诵轻哼，手拟心会，展卷明灯照夜深。浮大白，忽高吟拍案，庭树惊禽。

奈何老眼花昏。看万字飞鸦堕暮云。念平生交旧，惜难存问，高橱搁置，久已蒙尘。未可悬匏，焉能蕴椟，三叠阳关泣饯君。书曰否：爱听公吟咏，长伴知音。

2014年6月

京味小吃十二首（竹枝词）

豆汁

判定君为老北京，豆汁入口笑盈盈。

共来捧碗尝真味，超越甜咸是大羮。

爆肚

妙在舌尖欲写难，居然羊女化天仙。

请君索性摊前坐，下箸君尝我买单。

焦圈

和田手串黄金镯，只显豪华不解馋。

早点街头豆腐脑，最宜烧饼夹焦圈。

驴打滚

地上驴肉天上龙，荣作扬州八大名[10]。

一不留神打个滚，小吃族里大明星。

烤肉

炭火熊熊筷子长，草原风味炙牛羊。

三杯白酒荷塘畔，醉倒秋风烤肉香。

臭豆腐

才上餐桌未待尝，顿时佳气满厅堂。

掩鼻如入鲍鱼肆，入口八珍难比香。

糖葫芦

鲜果颗颗留珊瑚，一片冰心在玉壶。

春节庙会填年味，高举大串糖葫芦。

大碗茶

佳茗飘香茉莉花，张家隔壁更吴家。

南城旧事寻滋味，喝碗前门大碗茶。

豌豆黄

来自清廷御膳房，美人象箸几曾尝。

而今仿膳侍遗范，似玉如金豌豆黄。

小窝头

皇帝老儿故作秀，开餐传进小窝头。

食材何物君休问，非向农家厨下求。

酸梅汤

炎炎夏日得清凉，不用披襟挥扇忙。

胜过水晶宫里坐，冷香湔齿喝梅汤。

京味

九十翁说说唱唱，京味竹枝唱不穷。

美食进京即京味，东西南北尽包容。

2014年6月

浣溪沙·答罗辉先生

“雅韵山河”初识君，重逢客舍话桐阴，新知如故契诗心。

今古大江无尽浪，新声又遏楚天云，潮头君是峭帆人。

2014年9月

蛙声四首

阴雨初霁，潮白河传来蛙声阵阵，久不闻此声矣，忽然想起数事。

儿时新雨后，玩耍小河畔。笑跳捉青蛙，获蛙手中攥。爱其金眼圈，绿衣饰金线。蛙忽如睡去，不动也不唤。大意一张手，一跳忽不见。失蛙伤我心，草地都寻遍。入夜闻蛙鼓，居然有千万。

盛夏携家人，避暑北戴河。孙女爱青蛙，同她一起捉。捉得一小蛙，纽扣差不多。巧如翡翠雕，娇如滴露荷。乖如婴儿笑，美如柔声歌。孙女爱如宝，可又怜其小。离母时间长，妈妈必在找。放蛙找妈去，我说好好好。小蛙跳入水，一跳多轻巧。小蛙不见了，但见孙女笑。

往岁住干校，舍畔有池塘。中午热难睡，游泳求清凉。忽闻暗草中，鸣声甚凄惶。草中有巨蛇，身盘头高昂。直对面前蛙，双目射凶光。一蛙形甚巨，肚白背金黄。一跳一声叫，早已肢体僵。寸寸近蛇口，蛇口正大张。思之每长叹，何弱亦何强！蛙逃实易易，远跳乃其长。蛙惧丧其胆，惜哉充蛇肠。

蛙中有牛蛙，形体庞然大。叫声如牛吼，凶相吁可怕。牛蛙入池塘，肆虐居然霸。群蛙遭大难，吞噬无小大。牛蛙入厨房，烹之没商量。煎炸或蒸炒，天意惩强梁。

2014年10月

金缕曲·欣闻国产大型客机C919即将飞上蓝天

飞梦三千岁。上青天，鲲鹏变化，北溟游戏。才是先民初开眼，已自腾飞无羁。骇莽莽，云扬海立。搏击天风九万里，奋图南、浪拍天池水。美哉幻，宏哉伟。

而今古梦成实绩。喜星槎，C919，冲天而起。却觉鹏飞小焉耳，谈笑巡天绕地。集百感，横挥老泪。检点恢宏先哲梦，大同篇、合乘逍遥翼。成乐国，今时矣。

2014年10月

题画《慰安妇》

慰安妇，含冤百年吞声哭。血泪涨海难申诉。谁无姐妹谁无母？谁无心爱珍如玉？人为刀俎我鱼肉，践踏人权如粪土。风刀霜剑损群芳，天崩石破雷霆怒。画师老矣未隳颓，濡染大笔驰风雷。借问画此意何为？言辞如火愤以悲。君不见，甲级战犯坐神坛，子孙拜鬼如朝天，招魂献祭年复年。君不见，摇头瞪眼说否否。慰安妇事何曾有，“王道乐土”无此丑。君不见，风云诡谲搅东溟，滔滔白浪撇长鲸。悚闻霍霍磨刀声。

2014年10月

自述

为获聂绀弩诗词奖终身成就奖而作。

九十欠一岁，一个老书生。

尚不辍吟笔，人老心尚婴。

有诗一大摞，照世微如萤。

成就问几何，自心较重轻。

一块铺路石，粗糙且多棱。

耳边风雨骤，奔来万马声。

2014年10月

黄鹤楼

千尺楼头九十翁，楚天寥廓楚山雄。

声飞玉笛迎归鹤，浪蹴龟蛇欲化龙。

笑对人间风雨骤，定知终古大江东。

凭栏放眼看来日，豪唱凌云气吐虹。

2014年10月

水调歌头·南水北调入京

共饮一江水，南北路三千。浩浩穿山越野，入我玉壶寒。挟得巫山云雨，掬取潇湘雪浪，花月露涓涓。窗外风回雪，香沁绿茶烟。

导洪水，迈先古，看今天。发愤人人皆禹，指掌引飞澜。自觉衰年再少，白发丝丝变黑，喜极欲狂颠。飞梦挽银汉，直下彩云端。

2014年12月

雄风扫霾歌

日复一日年复年，雾霾袭扰如鬼缠。漫如尘沙昏覆地，腐如败絮胀塞天。莫谓易戳破，水泼不进针难穿。莫谓易吹散，千丝万缕相勾连。莫谓无支撑，高墙铁壁护相环。莫谓有止境，如洪泛滥无遮拦。着花花凋谢，万般红紫失芳鲜。着草草不绿，如当秋肃严霜残。黑发怒目白发叹，堆积日久扫除难。歘然撼地雄风吹，劲如巨帚声如雷。摧枯拉朽如飞灰，何处藏匿斥尔霾。青天朗朗乌云开，大地荡荡清无埃。快哉风，风快哉，明老眼，畅胸怀。诗如警钟风吹来，雄风扫霾殊未已。我愿雄风长不息。

2014年12月

年尾夜

修短终随化，何须计岁年。

狂歌常自赏，老梦爱游仙。

伏枥心不已，拿云笔尚酣。

繁星齐点亮，万烛祷平安。

2014年12月31日夜

题漫雕二首

漫雕，以雕塑表现漫画的内容，是立体漫画，老友一民先生的创举，漫咏其二。

在祖宗头上拉屎的人

矮化，丑化，妖魔化；

骂杀，打杀，嘲弄杀。

商鼎周彝铁锤砸，

泰山北斗踩脚下。

什么崇高，什么伟大，

都抛此公之胯下

只有他

通古到今名头大。

哎呦，等驾！

如意算盘有点差，

假如祖宗是大粪，

你不过是一丁丁点小粪渣。

倒着看事物的人

云是泥，泥是云；

人是鬼，鬼是人。

黄金是粪土，

粪土是黄金；

牡丹花是恶草，

横生荆棘是花神。

先生感觉很良好，

不疯不傻好精神。

一事与人大不同，

思考问题用脚跟。

2014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