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家风范
当天晚上，玉晓向树旺讲述了下午发生的事情。
“树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金条银元的，我听都没听说过。”
“我家的这些事，你就别管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既然嫁给了你，你的事情就很难让我脱得了干系。咱家明明没有那些东西，我还不是在和你一起背黑锅吗？”玉晓没想到树旺会说出这种话。
玉晓让自己平静了片刻，接着说，“树旺，我和你都结婚六年了，我对你怎么样？我对爹怎么样？我对这个大家庭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
“过去了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徒添烦恼。”
“你以为我想掺和呀？我是想躲也躲不过去。我一直跟你说，我不图大家庭的任何东西，只希望大家和和睦睦，各自过好自家的日子，另外就是把爹照顾好。
“眼下发生的事情，让我莫名其妙。其中的始末缘由，来龙去脉，能不让我知道吗？”
树旺沉默了。
每次谈到大家庭的问题，树旺都一声不吭。这让玉晓很是恼火。
玉晓突然意识到，树旺的思维、记忆似乎还停留在小时候。心态还没有从原生家庭剥离出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夫妻一体思维还没有完全树立。这让她这个“外人”感到很无助。
第二天上午，玉晓抱着辛静来到了舅舅家，正好妗子一个人在家。
寒暄过后，转入正题。
“妗子，昨天我公爹和二嫂吵架的事，你听说了吗？”
“怎么？他们又吵架了？”妗子开口了，语气中颇有习以为常的味道。
玉晓把昨天听到的内容叙述了一遍，末了加了一句，“我问树旺是怎么回事，他就是不肯说。”
“树旺打小好面子，他不肯说也不奇怪。他家的矛盾说起来可是由来已久了。树旺娘和奶奶在世时，就经常吵架，你小时候应该多少有点印象。”
看到玉晓点点头，妗子继续往下说，“家庭纠纷无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谁干多了，谁干少了，谁沾光了，谁吃亏了。有包容心的人忍让些就过去了，可在他们家就成了大事。
“婆婆当家，摆老资格，向着自家子女；媳妇脾气火爆，不懂得尊重、忍耐；小姑子精明强势、搬弄是非；树旺爹和爷爷只顾自己享受，不知从中调和，主持公道。”
妗子停下来，喝了口水，“至于吵架中提到的金条，估计你公爹确实不知去向。而银元呢，是你公爹花掉了。
“******期间，家家吃不饱饭，集市上的油饼贵到一个银元一张，你公爹天天瞒着家人给自己买一个油饼。这事乡亲们都知道，就瞒住了自家人。乡亲们谁又肯捅破这层窗户纸呢？”
“妗子，那树旺又是因为什么离婚的呢？他始终不肯告诉我。”
“玉晓，过去了的事情没必要弄明白，做人还是糊涂点好。”
“妗子，你就跟我说说吧。我不是想揪着这个事不放，只是想更全面地了解树旺这个人，我毕竟还要跟他过后半辈子呢。”
“玉晓，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树旺是个把父母看得重于一切的孩子。他在城里上班的那些年，大部分的工资都寄给了家里。
“你公爹经常拿着汇款单在乡亲们面前炫耀。树旺结婚后依旧如此，他前妻则多数时间依然住在娘家。
“他们离婚的原因大概是：结婚一年后，他前妻到树旺工作的城市张家口探亲。中途换车时，遇到了一位男同学。
“这位男同学也恰好要去张家口，这对从来没出过远门、孤身上路的女人肯定感到惊喜，于是二人结伴同行。
“树旺在接站时看到媳妇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不分缘由，扭头就走。他前妻在车站左等右盼，不见树旺的人影，只好自己买票原路返回，径直回了娘家。
“这事换作通情达理的家庭，把儿子数落一通，接回媳妇，也就没事了。树旺一家不但不责怪树旺，反而把责任全部怪到媳妇头上。
“赶巧的是，没过多久，树旺娘突然去世了。按说这事应该通知树旺前妻，毕竟两人当时还是夫妻。但树旺的妹妹树惠不但不让通知，在树旺前妻知道后主动回来奔丧时，还出言不逊，直接把人家撵走了。事已至此，只有离婚了。”
妗子讲完了，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过了许久，妗子开口了，“玉晓，你没事吧？”
“妗子，我没事。回过头来看，树旺的家人当时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进而形成了只有小我，没有大家的家风。”
“你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我在想，以我的身份和地位，大家庭的环境，我是无力改变的。这个家庭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我心里明白就好。我能做到的就是用心经营好自己的小家，树立起良好的家风，让我的孩子们成长在一个和谐、温暖的环境里。至于我公爹，我也会尽好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守好自己的本分。”
“玉晓，你真是一个通透的孩子，妗子没看错你。”妗子由衷地说道。
玉晓抱着辛静从妗子家出来，刚出胡同口，迎面碰见了公爹。
“爹，碰见你太好了，我正要找你呢？”
“有事吗？”
“没啥事，就是想问问你过冬的衣服有着落了没有？”
“我已经拆洗好了，你身子重，不方便，就别费心了。”
“爹，你这是要去干啥？”
“不干啥。在家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快中午了，干脆到我那吃中饭吧。”
“也好。辛静，来，让爷爷抱。”
公爹接过辛静，和玉晓一起回到家。
“爹，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随便吃点就行了。”
“那哪成呀？家里还有一小把韭菜，我包成馄饨，一人一碗，主食就吃玉米饼子了。”
“好好。你真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哎，这日子，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活法，难不住人的。”
“最近，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对不住你和树旺。”
“爹，过去了的事就别多想了。咱不怕穷，只要肯努力，总会有翻身的那一天。”
“树旺娶你算是娶对了。”
“你也上了年纪，别再胡思乱想了，保重身体要紧。”
“还是你最贴心。辛静，你一个人在念叨啥？是英文还是日语？爷爷怎么听不懂啊？”
“还是你有文化。听树旺说，你当年读书可是棒极了。”
“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还有什么脸面提当年的事情！”
“但愿辛静遗传了你的聪明。否则，她身子这么弱，长大后做什么合适呢？”
“可惜现在取消高考了，推荐上大学可轮不到咱们这种家庭。”
“轮得到轮不到是一回事，但咱们不能放弃努力，说不定哪天就恢复了呢？”
“这话在理。”
“爹，你过来了。”树旺出工回到家。
“嗯。”
“树旺，你陪爹说会话，饭马上就好。”
“树旺，玉晓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女人啊，你要多珍惜，千万不要辜负了她。”
“爹，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