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身体的智慧

为什么足球运动员都这么傻？因为他们把时间都花在了追着球跑上面，而不是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科吕什

人应该一直让自己处于思考状态吗？就好像身体不能满足自我一样。仿佛精神总是高高在上，厌倦了在消耗体力时无法思考……

对我来说，骑自行车的时候什么都不能想。听收音机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就算思考，也只是胡思乱想。当我训练的时候，灵魂会开小差——这有点像胡说八道。我会进入半意识状态，15分钟，半个小时，1个小时……而后我“醒”来，发现已经骑行了30公里。我顺着设想的路线，以普通的速度前行，遵守道路交通规则，仿佛我的意识在掌控我的行为，只是我并没有意识，而是身体在自行运作。

我们有时也听说，当节奏和疲倦让田径运动员感到平静和惬意时，他会出现精神恍惚的特殊情况。他会像醉酒一样忘记自己，在运动释放出的内啡肽的作用下，“脱离自我”。痛苦当然存在，但几乎不会被注意到，而是随着体力的消耗被吸收掉了。

我骑自行车时的感受和这很类似。这种“车手的恍惚”以出乎意料的方式突然发生，把我从自我中抽离，或者说，把我从我的脑海中抽离。耐力运动中出现的恍惚，是身体和当下的回归。尼采说这是酒神狄俄尼索斯[4]式的永恒轮回[5]，是对生命的伟大的接受，意味着所有存在的事件，包括伤痛与苦难，都是无限轮回的。我认为，这是身体不需要灵魂就可以前行的最基本的证明。

但是，回到科吕什的话，我得承认，他对运动员的嘲笑也不完全是胡说八道。在他看来，运动员做傻事时不会探究这样做的理由。身体上的活动并不能促进我们的自省，这是事实，也是学生时代我们所受教育的结果。可这是坏事吗？其他形式的智慧也存在，尤其是关于身体的智慧——运动员每天都在日常训练中体验着的智慧。

在大众眼中，体育训练常常是没有学识甚至虚弱的代名词。我承认，当人们看着洛奇，也就是西尔维斯特·史泰龙，这名拳击手在台阶上跑上跑下，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的时候，当然无法认识到他的聪明之处。在环形跑道进行训练的中长跑运动员，就像笼子里的仓鼠，游泳运动员在积累里程时也是如此。当然，其中确实有一些动物性甚至是兽性的行为，但兽性就一定愚蠢吗？尽管体能训练看上去非常低级，但实际上也是包含着真正的智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