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巍山

巍山蓝家是江湖上的名门世家，近些年虽然隐匿在深山中，声名仍旧不绝，昼夜兼程七天，明曦终于到了巍山山脚下，高峨的山巅上矗立着一众屋宇，那是蓝书的家，也是明曦十分熟悉的地方。

利落的跃下马背，明曦将身上保暖的斗篷和衣衫一层层脱下放置在马背上，垂目看到脚上的靴子，泛上丝缕苦笑又将靴子脱下，赤脚踩在冰凉的旷野里，心肺都为之凛凛一颤，她大力击了击马背，骏马吃痛嘶鸣着朝前奔去，转瞬间消失在了苍茫雪山里。

旷野洁白，抬眸接向狂舞的雪花，任由冰雪结冻在眸深处，连绵无情。

明曦缓缓的用双臂缠绕住自己冰凉单薄的身体，乌青色的嘴唇里抖抖的浅唤出长风的名字，且伴随着这两个字漫天风雪里忽然绽放出一个谁都看不懂的微笑来，她埋头在雪地里步步相接出殷红的血迹。

越是凄惨，才越有机会，她必须狠下心来利用自己的过去，那些充满风华与骄傲的过去，才能完成任务，这也是先生在逼自己与过去做个了结。眼前这座山委实很高，一夜风雪，山间的雪落满了地，蓝府的门人清早扫雪之时，在门前发现了昏倒的少女。

熟悉的弹指香的味道在呼吸间辗转反复，身上热的厉害，嗓子亦十分干渴，明曦知道自己在发热，她几经煎熬的张开眼睛，转动无神的眼珠望向那边的男子，等了片刻后，才等到他扑向醒来的自己。

“阿昭！”

一身蓝色的俊秀青年身上盖满了暖，他和从前不太一样了，身量更大了些，肩膀更厚了些，再不是个孩子的模样了，明曦望着他焦急紧蹙的眉，兀自张了张嘴，口中呜呜哑哑的，只会发出半个不知意思的音节，竟是哑了。

“你的声音……”

蓝书诧异，呆呆望着原本少年原本明亮的双眸变得灰暗颓败，塞满瑟缩，语调不由得放的柔软起来：“阿昭，这里有我，这里很安全。”

哑药是在离开月牙檐前便先行服下的，明曦知道自己言多必失，无法向蓝书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满身伤痕的来到蓝家，所以她最好什么都不说，只要装好可怜就够了，只要引起蓝书的恻隐之心就够了。

可她其实是预料错了，蓝书从重见自己的第一眼起，便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顾得上问，只是在一遍一遍的在笨拙的宽慰自己。

“你安全了，我在这里……”

蓝书与宁沉昭同为世家子弟，自然而然的结为了好友，吃在一起玩在一起，纵横远游，鲜衣怒马，也曾做过许多纨绔子弟所做的种种不堪的事情，可他们这对好朋友最后还是分开了，只因年少的阿昭心直口快的嘲笑了武功不如自己的蓝书为“无用之人，”蓝书一气之下离开，从此与他绝交。

其实宁沉昭也曾暗暗后悔过，也曾认真思虑过要不要亲自去巍山道歉，是阿姐拦住了他，道蓝家不识抬举，蓝书根本不配做他的朋友，宁沉昭不缺朋友，因而也就自此将蓝书抛之了脑后。

从回忆里挣扎出来，可明曦也知道，此刻自己心中最重要的还是要回去见长风，她若没有顺利完成任务回到月牙檐，长风定然活不了，在欠人和被人欠之间，或许，还是欠人更容易些。

蓝书，她必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