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谢府
初寒,小雪,泥土覆了白,纤细的雪花在掌心轻舞,淡淡的呼上一口气,朦胧的水雾便在稠密的雪幕里打上一条通途。
两个青年围炉而坐,黑白棋子上的凉泛到了指尖,棋局大定,一个人慵懒倒在椅背上,清楚的眸子随意在窗外的银白中扫视了一眼,随即在眉梢间浮现出欣然的笑。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对面人应声抬眸,压抑的灰白色天光下,显出他一双寒山般的眸子,瞳仁圆亮,他沉定了悠远的目光,定格在谢禅师身上。
“公子这样有感慨。”
“不,不是感慨,”谢禅师笑着摇头否认,目光再次虚无的往远方抛去,雪花融开他的悠闲,话题忽的转开,锋刃初显。
“月牙檐的雪景美么?”他歪着头问。
长昔徐徐站立起来,双臂置于身侧,恭敬的垂于眸子回答:“很美,可惜今年的新雪要被毁掉了。”
雪花盈盈满满的穿扰在呼吸间,掠上心头的寒泊轻而易举荡涤掉所有尘埃,接连肺腑,凝结成大片的凉。
谢禅师欢喜长昔,尤为欢喜长昔说话的方式。他站到窗边临风打了个寒颤,颤抖着牙关得意的笑出声音来,幸而有长昔这个对月牙檐了如指掌的人,他方能对此次攻打月牙檐的行动如此胸有成竹。
细雪渐渐,林水无声,玄色重剑泛着黝黑色的光泽,潮湿了提剑人的掌心,朝破崖站在门外,因未撑伞,肩膀与发顶都染上一层潮湿的白,来人压低浑厚的声线,微微弱弱的向门内提醒。
“公子,应当起身了。”
谢禅师随意应了他一声,走到棋盘前将最后一子封上,见大势已定,欣然抬眸望着眼前少年,复又笑问:“你真的不随我过去看看?”
长昔淡淡摇头,做出一个恭送的动作。
谢禅师见之了然,神色间露出些许玩味,抬步离开时随手拍了拍长昔的肩膀,撂下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竟使得长昔那本以为空如明镜的胸膛,复生般狠狠跳动了一下。
“放心,我是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
他给了长昔这般承诺,本是出自为他报仇的好心,那得到承诺的人却呆呆的怔在原地,任那凛风从大开的门扇里吹来,吹散面庞之上的怅惘与忧伤。
冬雪日,又一年,长昔还记得月牙檐下雪的样子,也还深深记得那个摘了新开的梅花,兴冲冲煮了粥端给她喝的可笑自己的样子。
握了那么久的剑,历了那么多的苦,寒冷对她而言只是最轻而易举便能克服的困难,是最可笑的自己心痛她从来冰凉的小手。为暖她的手,特意择了最寒冷冬日里最美的梅花,冒雪摘来,细细的为她熬上一碗热腾腾的粥,用衣袖耐心的扇到合适的温度,再满怀欣喜的端到她的房间。
那些曾经清楚的历历在目,他从不求她能施与自己什么,只求着她能让自己长长久久相伴在她身边,长如今昔,岁岁不离,这原是一句诺言的,是她对自己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