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皮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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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新民和他的著作

王新民,大荔人,出身西北大学中文系,和著名作家方英文同班,和著名唐诗专家李皓同宿舍,和著名评论家杨乐生睡上下铺。但他没有方生的机敏,没有李君的执着,更没有杨公的辩才。王新民有的,是他研习文学写作和出版业务的笨功夫,有的是他对劳动人民的血肉情感。比如,在贫困年代他无钱买工具书,就一页一页地抄《新华字典》,在他下乡的地区正遇到百年大涝,他就把水中的灾情真实记录下来,后来,他这个“实录”成了这个地方赈灾的依据和当地气象史上的文献……

王新民供职于出版部门,自己也出版了八部著作。这些著作中,有散文随笔的集子,有长篇的纪实文学。他于贾平凹的研究持之以恒,著作甚丰,先后出版了《贾平凹打官司》《书友贾平凹》《真话真说》《〈秦腔〉大合唱》等专著,内容涉及贾氏各个创作阶段包括流年不利的“黑色岁月”,他不以贾氏遭贬就落井下石,也不因贾氏名盛就贴体逢迎,更不会对贾氏“始乱终弃”。他对贾平凹始终如一地称呼中性词汇“老贾”,他对老贾的创作思想做学理上的探讨并一直保持浓厚兴趣,包括对他著作的盗版或由此引起的诉讼,他都深入肌理去调查,然后写出文章以正视听。当今这个时代是深刻的时代,也是历史上最浅薄的时代,这是因为社会在剧烈变革、人心在急剧异化,连人情也快速市场化了,在这种情境下,谬误瞬间变成真理,谣言一出口就被当成判断的依据……可是,王新民面对这些,头一低,小声说一句:“不!”去调查、去探源、去寻找埋得最深的证据,然后写出文章,或出版成书。可是,常常是,等他的文章发表、书印出来,应该的结果是正了视听、避了邪说,但此时却没有多少人耐心听他说话了,因为市井和媒体又有了新的话题,学界的长舌们又有了新的追逐焦点,谬误和谣言又制造新的舆论风景线。这个时候的王新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说历史会认这个账的,后辈总有较真儿之人,当代人把真正属于事实的声音留下来,后人就不会跟着前人看走眼或故意看走眼……这就是王新民20年跟踪研究贾平凹的心理出发点和动力不竭的原因所在,他的目光一开始就投射在历史的地平线上,有人说这才是真正的高眼。

在陕西的文学和媒体圈子里,王新民也算混了二十几年了,但没有听说他和谁高声过,没见他日弄过谁,哪怕是一个坏人;也没见过他同时伸出食指和拇指向谁指斥或发过什么号令,他申辩自己观点的态度从来都是平和的,开口一句“乃个啥啊”,就让对方没了脾气;他办事的真诚和负责常常让求他的朋友自惭形秽。有一年夏天的一个中午,他在莲湖路遭遇了三个劫匪,损失倒不大,只几十元钱,但过后躺在凉席上午休越想越不对劲,就起来找同事商量这个事。同事说,就几十元钱,人也没受啥伤,算了吧,二回注意着就是了。王新民说:“乃个啥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哩,可在凉席上一翻身,觉得不对啊,这些歹徒算是碰着了我,我一米八〇又年轻,身上也没带多少钱,如果碰上了个年老的经不起撂打的,或者外地出差的身上带几千元钱,那不是要出大事,西安的名声成了啥,所以咱还是去寻这些歹徒,至少要报一报案!”其言有理啊,同事被感动了,就相跟了去莲湖路找歹徒,其实同事也是为他了心事哩,心想抢了人还能在原地等你去抓吗?他们先去劳武巷派出所报了案,出来在菜市场偏就遇见了那三个家伙!就一人盯着,一人赶紧去派出所叫人,三个歹徒抓回,可他们死不承认,一个说他是西郊某厂的劳模,一个说他是党员,一个说他是搞技术的,派出所的人一时无从判断,就叫王新民站在暗处,让那三人在强烈的聚光灯下抬起头来,同事说,你可看准了啊,弄不好就去不离手啦!王新民搔着头上的寸发,一时作犹豫状。派出所的人瞪起了白眼。猛然,王新民一挥拳头,低声发狠地说:“就是的!”人都说王新民儒雅,他也有横眉果决的时候。

如今,人们在评论某人的时候,常常说的一句话是:某某是好人啊!这其实是个贬语,是说这人没能力、没个性、没相。但说起王新民,人们往往会小心地避开“好人”这一说,有说他是正直人的,有说他道德好的,其实人们没有说出口的评价也就两个字——品格。不说品格的高低,就这两个字也就够了。试想,在当今社会,配用“品格”二字来评价的人实在是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