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河畔
⊙在称多的时光,我痴迷于在通天河畔的行走,尤其是繁星满月的夜晚,在佛光熠熠生辉的古老白塔旁。静静地伫立在这条不断变换名字的大河边,它的各种名字——沱沱河、通天河、金沙江、长江,会随着河流的涌动而向远方流动,你会轻而易举地将过去、现在、未来一眼望穿。
今天,到达称多的路径极为便捷,现代交通和高速公路为这一切都提供了可能。然而,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到达没有任何意义,称多拒绝快餐式的观光消费,在你没有足够虔诚的时候,你永远无法深入其肌理,了解她的精神世界,也就无从了解她每一个褶皱里的秘密,无法与她契合,无法在她纵横密布的每一条筋脉之上感受她的毅然决然、蓬勃健硕的生命力,更无从在每一个宁静温顺、阳光温暖的时刻理解无怨无悔的确切定义。
称多的故事,永远不会起于称多,理所当然,它的结束,也不会止于称多。身未动,心已远。让我们在路上与称多不期而遇。
来到称多,不得不提一条长达800多公里的开阔大河——当地著名的通天河。
说起这条河,估计大多数人都会想到《西游记》中“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的通天河。在唐僧师徒的第八十一难“通天河遇鼋湿经书”中,师徒四人取经归来,二次横渡通天河,因忘了之前承诺老鼋代他询问佛祖自己寿命还有多长之事,导致老鼋大怒,把唐僧一行掀下河去,取得的真经也落水湿透,师徒四人不得不把经书放在岸边的巨石上晒干,这块巨石在晒经的同时,留下了经文的印迹,后人又称其为晒经石。
在通天河大桥南岸,便有一块巨大的青石,当地人说这块石头就是传说中的晒经石,一旁的八角亭内立着“晒经台”石碑。且不说当年玄奘是否真的在这里渡河,神话毕竟是神话,但通天河晒经的故事仍值得大家回味。唐僧虽为圣僧,也难免会犯错,因为失信于老鼋,导致落水而经书湿透。换作今天,失信的代价,并不只是湿经书那么简单。就算是驰名中外的大企业,一旦失信,品牌的美誉度往往直接受损,客户也会急速流失。公众人物做出失信之事,在当今各路媒体的快速传播之下,很可能就从名垂青史变得臭名远扬。失信于人,便是人生最大的破产!也许古代高僧早就悟到这其中之道,通过这一传说向后人传达切莫失信的道理,“过渡晒经”的故事也成了后世流传的趣话。
顺着通天河的河边走着,经常会发现一些星罗棋布的石头堆,这些石头堆上面刻着经文,多为藏文六字箴言,也被称作“玛尼堆”。这些经文的传说其实也和晒经故事有关。传说唐僧师徒在晒经时,被风吹散的经文就变成了玛尼石,而玛尼石由信仰佛教的僧人捡起来堆在一起,成了玛尼堆。后代藏人沿袭了这个传统,将石头堆砌起来,刻上经文、佛像或一些图腾,以祈求上苍的恩赐与天神的保佑,祛除灾难,获得幸福。高原上的人们,路过玛尼堆,便会围绕其转上一圈,一边诵经一边添加石头,这样玛尼堆也随着时间越堆越大了。
去过藏区的朋友们,其实也会发现,不只是河边,在一些山间、路边、湖畔,也都有一块块石板堆砌而成的玛尼堆。有的玛尼堆则比较简单,没有刻经文与图案,只是用石子简单堆砌成不算太高的金字塔形石堆。我之前在羊卓雍措圣湖就看到很多这样的小石堆,大多是本地藏人和游客自己堆砌的,我也在湖边用几块石头简单堆砌了一个玛尼堆,也是对自己和家人的一种祈福吧。
除了传说,玛尼堆的产生更多是源于藏人的一种石头崇拜。石头对当地人们来说,更多是一种灵性、带有神秘力量的东西。崇拜者们相信,神灵附于石头上,崇拜它可以获得吉祥、免去灾祸。石头对于藏族人的作用不言而喻,除了传统的打磨刀具、抵御野兽攻击以外,石头的功能也在他们的生活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从普通的藏族民居到气势雄伟的布达拉宫,均是石头砌成,而每个藏人都有佩戴如天珠、绿松石、玛瑙等石头的习惯,不仅仅是衣着饰品,更是源于灵石崇拜的衍化形态。
石头不语,却充满灵性;石头不动,却让人生畏。不只藏区,中原地区《莲社高贤传》就有佛祖讲《涅槃经》让围坐的群石点头之事;《红楼梦》中提到石头幻化成人、经历世间沧桑的故事。可见中国自古以来,都对石头有崇拜之情,历代许多文人雅士也都有觅石、藏石、观石的习惯。从藏区石房到江南园林的奇石假山,无不体现人们对石头的钟爱。石文化与中华文化一脉相承、息息相关。我们现代大多数人可能不会对石头这么情有独钟,但我们懂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专心诚意,也会在面临困苦时“坚如磐石”,不要“以卵击石”地莽撞做事,不得不敬佩石头的精神,这也是我此次见到玛尼堆感悟最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