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5.13
从元的报告排在会议最后一天的上午第二场，参与报告的呜比他想象得要多，后排还剩下寥寥可数的位置。
后排的灯光统一关闭，全场仅剩下台前的光源，投影将报告的名称以及参与的单位投射到屏幕上。
“我来自旧多拉观测站，一个挺不错的地方。首先要感谢机构给予的立项权和经费，我们完成了乌兰第一次近距离探测漠星的任务，第二次任务还在进行中，并且获得了不可忽视的阶段性成果。”从元做了下简单的开头。
从元从一叠透明的薄膜里选出一张放置在玻璃上，说：“旧多拉研究漠星磁场以及内部发电原理的工作已经持续了数年，从半个世纪前的空想到现今的抵近观测。尽管近在咫尺，但他的内部结构和动力学长期处于黑箱状态。今天，漠星系列探测器终于在上面打开了一道口子。”
玻璃板下的光源亮起，边缘略有些模糊的漠星磁场分布图投影在不算大的屏幕上，漠星蜷缩在屏幕的一角。
“因为时间原因，绘制工作只做了一部分，主要包括弓形震波侧52个木星半径内的径向磁场。1个漠星半径以外的数据不是很充足，因此我们做了一些合理的整理工作。先谈论1个漠星半径至0.8个半径的内容。”
从元换上下一张薄膜，其中漠星大了许多，它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画面。
“由于技术问题，我很遗憾不能同时用三幅画面来展示漠星，幸运的是，一幅画面就能表述我们的探测结果，一个强度远超偶极磁场的非偶极磁场，磁场在赤道上空深入大气层。这是一只看不见的漠眼。如果在场的媒体想为此发一则消息，我建议改为漠神的双瞳，或者隐形的漠眼。我想乌兰很愿意为圣典而补全漠神。我们早在二十一年前就发现漠星磁场在赤道附近的异常峰值。最初我们在同步轨道发现端倪，很多猜想把这一现象引向乌天自带的非偶极磁场。事实是，远隔两百万公里，漠星磁场的余波仍在影响乌天，漠神一直在看着我们。”
从元等待媒体拍摄画面，然后越过两张薄膜，抽出第三张。
“旧多拉观测站不擅长构造三维模型，它太耗费计算时间，我们尽可能地让观测拟合变得平滑，不过结果不是很可观，相邻的偶极磁场让整个画面变得无比杂乱，所以我想在报告中使用径向分量分布图。这是在1个漠星半径处的分布图，它的强度超过同纬度同高度的偶极磁场六倍，准确说是5.7倍。乌天的非偶极磁场与它相比，孱弱得像只幼崽。”
“地面的配套设施将在两个月内完工，漠星四号和五号将于三个半月后正式开始绘制漠星重力场，配合磁场观测，相信会获得一个不错的结果。”
“先前传回的重力场数据只做了简单的处理，并由另一个单位负责相关的发电机模型，故我不做详述。”
“针对第二只漠眼，我们有一个临时的猜想，它使用了漠星一假说。非偶极磁场可能源于曾经的漠星一，它坠向漠星，通过一些还不明确的机制创造了这个强大的非偶极磁场，而现在的漠星一从中获得了一些角动量。所以现在漠星一仍未完全被漠星潮汐锁定，当然这些只是猜想……乌天的极轨道扰动也是一个很完善的理论……还有关于风暴和磁场的关系假说，这也是我们在走的路，你们可以从旧多拉的研究进展里找到相对详细的数据。”
“以上是我们利用漠星系列探测器获得的部分初期进展，接下来是我们主要在做的工作，外层磁场以及极区的磁重联机制。”
从元换上磁场占据画面主体的薄膜，非偶极和偶极磁场突兀的交织在分布图的二维平面上。
“因为远离漠星，这里的磁场更容易受到远星的扰动，非偶极磁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我想目前的能力还不足够建造一个严谨且符合实际的模型……”
“前段时间的远星异常活动打断了部分探测计划，经过缜密的内部讨论，我们利用漠星二号捕获了目前最详细的磁重联过程记录。”
“我通过一些途径找到了远星的光学记录，尽管存在一些问题，但它仍能在教科书上做出一些贡献。麻烦媒体不要记录这部分，内部资料，抱歉。”
从元取出模糊后的过程截图，他快速地在屏幕上展示了一遍，最后一张布满数字的表格呈现在屏幕上。
“数据量很大，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我们决定将可视化结果放到阶段性报告上，这需要半年的时间。为这次报告，我截取了比较有针对性的数据记录和图表。”
“我们可以从中发现离开漠星磁盘的冷离子在外磁层加速返回的迹象，当然是在远星异常活动期间。磁力线重新连接的过程将那些粒子发射回中磁层和内磁层。”
“在远星异常活动前，漠星一号发现过数次类似的活动，不过强度很低，具体原因仍不明确，但我们有证据是远星活动加剧了这一过程。漠星磁场帮我们挡住了最猛烈的远星抛射，但次生现象仍有能力摧毁我们的世界。”
“接下来是我个人研究的主要方向，漠星极区。有一段时间，我疯狂的迷恋那个世界，随之而来的是恐惧。极区的迷雾可能比赤道区域更加厚重……在乌天驶过极区的那几天，近地通讯会受到干扰，漠星就像一个天然的电磁波干扰源，索性他对社会的影响不大，大家还能享受几天应得的假期。”
“漠星探测器对极区的磁场进行了长时间的探测，它们就像乌天投射到漠星的影子。那里是远星物质抛射间接影响我们的一个通道，一个利用更强的磁场制造的天然加速器。通常它会影响漠星极区，营造出鬼魅般的极光，那时的磁场大多是闭合的，我们受到的影响仅限于辐射出的电磁波。如果突如其来的远星活动使得磁力线处于开放状态，加速的电子会被发射向许多方向，我对其进行了简单的计算，具体数据不是很准确……剩余的漠星探测器还没有完成计划中的工作，也许在下一次，或者下下次会议前，他们将在远星活动期间划过极区……”
从元看了眼时间，在抛弃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后，报告还剩下不短的时间，用于答疑的时间很充足。
“我对数据保持尊敬，行星物理是一门严谨的学科，在决定基础后，我们没有凭空捏造结论的理由……请问你定下如此宽泛的研究方向的理由，它不仅会耗尽我们的研究生涯，还会占用大量的研究经费。”
“因为我做的一切是为让它应用到技术，以相当直接的方式。以后会有呜负责细节工作，会有的，我只需划出一片新的科研学科，它目前的名字是空间气象学，一个就像研究深空天体般飘渺、宏大，但又能影响近未来的工具，请不要打断我。您提出的问题非常有意义，我这次没有做相关的内容。给出一份完整且有实际意义的报告可能需要十年，但它会包含整个漠星引力范围，我们是在为近未来做打算，以百年，甚至五十年为单位的未来，而不是就算是光也需要万年的未来。总之，您不希望每次远星活动都要让呜停下所有活动吧？”
报告最后提早了七分钟结束，漠林有些生气找到从元，将会议的纸面记录砸向地面。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私自删减报告内容，主办方的团队已经考虑过报告时间，而且他们考虑得不只是时间，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比别的呜多了十分钟吗？”
从元愣在那，没有说话。
“还空间气象学，你就是想让自己的团队把肉和汤都抹干净。还有呜会负责细节？就怕到时候尾巴的你们连做下去的权力都没有。”
“我以为。”
“以为什么，报告前十二张，你应该看过吧，他们肯定空运过来一份保密文件。你觉得上面都是一群对理论什么都不懂的呜？在一些方面，你幼稚得像刚找到工作的年轻人。”
“可其他呜。”
“他们做的是什么？撑死拍几部电影，几部纪录片，到死都不会产生效益。他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都看不到，等到出成果了，谁知道乌兰会变成什么样。你想想自己做的，太空工业，百年内肯定有结果。他们的智囊团可不少拿奖拿到无所谓的家伙。就算他们看不到，他们的孩子一定能看到，大不了再加一代，这些诱惑足够他们做一些不光彩的事。这么简单的事……再给你三年，拿出一份完整的报告，到时候会有个会议。”这是从元第一次看见漠林生气。
从元的记忆中，下一次近距离看见漠林，是在漠林的葬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