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鲁滨孙漂流记（8）

我的下一步工作就是要观察一下地形，找个合适的地方建造我的住所，贮藏东西，为防意外发生，也以备不时之需。我现在到底身处何地，是在陆地上还是岛屿上，是有人类生存还是人迹罕至，是有野兽出没还是没有，这些我都不得而知。离我不到一英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山，它又高又陡。它的北边还有一些小山，好像是一道山脉，不过这座小山比其他那些小山都高。我拿出一支鸟枪、一支手枪和一桶火药，装备了一下就朝着那座最高的小山出发了。当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到达山顶之后，我却发现我的处境实在堪忧。我居然登上了一座海岛，四面环海，一点儿陆地都看不见，只有远方的几块礁岩。再就是西边大约十五海里开外有两个比本岛还小的岛屿。

我还发现我现在所处的海岛十分贫瘠，我有理由相信这个岛只有野兽出没，没有人类居住。但至今我还没有遇见任何野兽，只看见很多的飞禽，可都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飞禽，也不知道如果我把它们打下来，它们的肉到底可不可以吃。回来的路上，我看见有一只大鸟停在大树林旁的一棵树上，于是便向它开了一枪。我相信，这一定是这个岛上有史以来的第一枪，然而枪声一响，不计其数的飞鸟立刻从树林的四面八方飞了出来，各种鸟儿的叫声混成一片，呼号连连，可我却一种都不认识。我刚刚打下来的那只鸟儿看起来是老鹰的一种，颜色和嘴都很像老鹰，但是却没有普通老鹰的那种爪子。它的肉腐臭，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对于这次的发现颇感满意，于是就回到了木排，开始卸货上岸，这项工作耗费了我那天余下的全部时间。至于夜间怎么办，在哪里歇息，我还是一无所知。我当然是不敢就这么睡在地上，我害怕当我熟睡的时候会有野兽来吃掉我。虽然后来证实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但我还是倾我所能，用已经卸到岸上的箱子和木板将我自己围起来，搭了一个临时的小屋充当我那天晚上的住处。至于食物，除了在那片我打鸟的树林里曾经看见的两三只类似兔子的生物外，我还不知道怎样供应我自己。

这时我猛地想到，我或许还可以从船里再拿出点有用的东西，尤其是那些绳索、帆布和其他可以搬上岸的东西。于是我决定，如果可能的话，再上船一次。我知道，要是再来一次暴风雨，船一定就变成碎片了。因此，我决定别的事先暂且搁到一边，最重要的是把船上所有我能搬动的东西都搬下来。这么一来，我便开始想再一次登船的办法。一开始我想着能不能撑着我的木排回去，但是明显这是行不通的，所以我只好等着潮水退下，然后像上次那样过去。我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不过在我走出我的小屋时，我脱掉了衣服，只穿一件衬衫、一条短裤和一双轻软鞋。

我像上回一样上了船，又做了一只木排。已经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做起来得心应手，也没有装太多货物，但还是运回了很多有用的东西。首先，在木匠的舱房里我找到了两三袋钉子和螺丝钉，一把大钳子，二十多把小斧子，但最有用的还是一个磨刀的轮子。我把这些东西都安放在了一起，然后又拿了点炮手的东西，特别是两三只铁钩子，两桶步枪子弹，七支步枪，一支鸟枪，还有一小堆火药，一大袋小子弹，一大卷铅皮。但是铅皮太重了，我没办法把它从船上吊到木排上。除了这些，我还把我所有能找到的男人衣服都拿了来，一个剩余的中桅帆布，一个吊床，还有一些被褥。以上这些就是第二只木排上所装载的全部货物，让我安慰的是它们全都平平安安地被运上岸了。

在我离开陆地的这段时间内，我一度很担心我的营地会有生物入侵，至少是我的食物会被野兽吃掉。但当我回去时，我却没有发现一点人或者野兽入侵过的痕迹，除了有一只类似野猫的生物正坐在一只箱子上。我每靠近它一点儿，它就跑远一点，然后又站在那里不动。它看起来悠闲自在，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外界，只是直直地看着我的脸，好像想要认识我一样。我掏出枪对准它，不过它好像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点儿都不在乎，也没有跑开。于是我拿了一块儿饼干逗了逗它，虽然我当时并不富裕，存粮也不多，不过我还是丢给了它一小块。它走过去，闻了闻饼干，然后就吃了下去，看起来很高兴，还想再向我要一点儿。不过我实在没法再多分给它一点儿了，只能拒绝了它的要求，它也就识趣地跑开了。

我把第二批货运上岸后，虽然很想打开那两桶火药，把它们分成一小包一小包，可是那两大桶实在是太沉了。我只好先用帆布和一些砍好的树枝做一个小帐篷，然后把所有不能风吹日晒的东西全都搬进帐篷里。之后我又把空箱子和空桶在帐篷外面围城一个圈，以防有人或者有野兽来偷袭我。

把这些工作都做好之后，我又用几块木板把帐篷的门从里面堵住，并且在外面再竖上一只空箱子。我在帐篷里的地上搭起一张床，头边放上两支手枪，身旁再放上一支长枪。这是我最近第一次上床睡觉，整夜都睡得非常香甜。因为我前一天晚上睡得很少，而且今天又是从船上取东西，又是把它们都送上岸，实在是辛苦极了。

我相信，对于任何一个单独的人来说，我现在贮存的各项物资储备的数量都是极大的。但是我仍然还不够满意，因为我想趁那艘船还搁浅在那里的时候，尽我最大可能把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搬下来。所以，我每天就在潮水下退的时候去登船，而且每次都能或多或少地搬点东西下来。这里要尤其提一下我的第三次登船，我把所有的绳索和索具都拿了下来，不论粗细。还拿了一块余下的帆布，目的是在必要时用来修补船帆，那桶湿了的火药我也搬了下来。简而言之，我把船上所有的帆都拿了下来，然后把它们裁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每次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因为现在船帆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有用的只是那些帆布而已。

在我像这样来来回回上船五六次之后，我本以为已经再也搜寻不到任何对我有用的东西了，可是令我深感宽慰的事情发生了。我又找到了一大桶面包，三桶不知是朗姆酒还是其他的烈性酒，一箱糖和一桶上好的面粉。这真是让我惊喜，因为我以为除了那些被水泡了的粮食外，不会再有其他补给品了。明明已经放弃希望，却又被希望光顾，真是意外收获。于是我立马将那一大桶面包倒出来，把它们用我刚刚裁的一块块小块帆布包起来，平安地运到岸上。

第二天我又到船上去了一趟，这时候我才发现，船上所有可以单凭人力搬得动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我洗劫一空，于是我便开始打锚索的主意。我把又长又重的锚索截成许多小段，以便我搬运。我把船上的两根锚索和一条粗缆，以及所有我能搬动的铁制品都取下来，而且还把船的前桅杆和后桅杆通通砍下来，又做了一个大木排。我把这些重东西全部装在木排上面，运回岸上。但是我的好运气似乎已经用完了，这一次的木排扎的十分笨重，而且载的东西又太多，当我驾着木排像以往一样进入那条卸货的小湾后，没能像前几次那样灵巧顺利地掌控它。结果木排翻了，我和我的货物全都跌进水里。我倒没有受什么大伤，因为我已经离岸边很近了；可是我的货物却大部分都丢了，尤其是那些铁制品，我本还指望着它们能够派上大用场呢。不过，后来潮水退后，我还是把大部分锚索和一部分铁制品找了回来。这项工作实在是辛苦，令我疲惫不堪，因为我不得不潜入水里才能找到它们。这之后我每天都到船上去一次，把我能够搬下来的东西都运回岸上。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上岸十三天了，并且到船上去了十一次。在这段时间里，我把仅凭我双手就能拿得动的东西通通搬了下来。我相信，照这样下去，如果天气一直这样晴朗的话，我一定可以把那艘船拆成一片一片，全部运上岸来。但是就当我准备第十二次登船的时候，我发现海风开始刮了起来。尽管如此，我还是在潮水退了之后登了船。我以为我已经找遍了全船，真的不会再有任何发现的时候，我又找到了一个有抽屉的柜子，在其中的一个抽屉里，我找到了两三把剃刀，一把大剪子，十几副刀叉；在另一个抽屉里，我找到了许多钱币，有欧洲的、巴西的，还有西班牙的，有金币，有银币，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十六英镑。

看到这些钱币，我不禁嘲笑起我自己。“啊，你们这些废物！”我大声说道，“我现在要你们有什么用处？你们现在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值钱，不，连粪土都不如。那些刀子，仅一把就比你们这一堆都值钱。况且我也根本没有办法将你们花出去，所以呀，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你们原本待的地方吧，像你们这种连命都不值得被救的生物就应该沉入海底。”可是，转念一想，我还是用一小块帆布把它们包起来带走了。然后我开始着手再做一只木排，可是就在我做木排的时候，我发现天空乌云密布，风也刮得大了起来，不到一刻钟，它就变成一股狂风从海岸刮来。这种情况下我意识到，风是从岸上吹来的，如果我要是再做木排那纯粹是在浪费时间，白费力气，还不如趁着潮水尚未涨起赶快离开，否则我就根本回不去了。于是我立刻跳下水，游过船和沙滩之间那片海湾。不过这次我游得很吃力，一方面是因为我身上带得东西太多，另一方面是因为海面不平静，风来得也实在是太快了，还没有等潮水完全涨起就已经变成暴风了。

不过最终我总算是回到了我的小帐篷里。我躺在床上，看着四周摆放着我的全部家当，心里感觉十分踏实。外面大风刮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向外一望，原来搁浅那艘船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了，再也看不见任何船的踪影。一开始我还是有点惊讶的，不过后来我又觉得我对自己已经很满意了，我既没有浪费时间，也没有偷懒，我已经把船上所有有用的东西全部搬了下来，就算今天那艘船没有被狂风骇浪拍碎，我还有更多的时间，船上也早已经没有什么好东西了。

这之后我便不再去想那艘船了，也不去想船上还有什么东西了，只盼望着船破了以后，还可以漂上来一点东西，事实上这之后确实也漂上来一些东西，不过那些东西对我也没有什么用。

我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如何保护我自己不被任何可能出现的野人或者在这个岛上生存的野兽袭击。我想了许多办法，包括建造一个什么样的住所，我到底是应该在地下挖个洞呢，还是在地上搭个帐篷呢？总而言之，我决定两个都做，至于怎么做，做成什么样子，就让我在下面仔细地讲一讲。

首先我觉得，我目前居住的地方不适合让我定居下来。一来因为它过于靠近海，而且地势低湿，不利于健康。但更多的是因为在这里没有办法找到淡水。因此我决定去找一个更卫生更方便的地方来安置我的住处。

我根据我现在的情况，列出了在我选择住所时必须要符合的条件。第一，必须如我上文所说，卫生并且有淡水。第二，要能遮挡阳光。第三，能够防范野人或野兽的突然入侵。第四，要能看见海，万一上帝大发慈悲让什么船只经过，我也不会因为没看见它们而白白浪费脱险的机会。我始终不愿意放弃一丝期望来摆脱困境。

在寻找这个能够符合我四点要求的地方的过程中，我在一个小山坡旁发现了一小块平地。小山靠平地的一旁十分陡峭，就像一面墙壁，这样的话，任何东西都不会从上面下来袭击我。在那块山岩上有一块凹进去的地方，像是一个山洞的入口或者门，但是里面实际上是没有山洞的，而且也没有能通入山岩的道路。

在这块凹进去的地方的前面，有一片平坦的草地，我便决定在此搭起帐篷。这片平地宽不过一百码，长不过两百码，平铺在我门口就像一块草坪一样。这片草坪的尽头一直通到海边的那块低地，之间的路途十分崎岖不平。这里处于小山的西北偏北方向，所以小山每天都可以为我遮挡住阳光，一直到太阳转到西南方向才可以照到我，不过到了那时候，太阳也几乎快要下山了。

搭帐篷前，我先在那个凹洞前划了一个半圆，距离凹洞大概十码，它的直径总共是二十码。沿着这个半圆的边缘，我插了两排牢固的木桩，把它们使劲地敲进泥土里，就像木橛子一样，大的一头朝下。它们大约高出地面五英尺半，顶端都削得尖尖的，两排木桩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六英尺。

接着我拿出在船上割下来的那些绳索，沿着半圆形，在这两排木桩间一圈一圈地缠绕，一直堆到顶端之后，再用一些两英尺半高的木桩插在半圆内，支着它们，就像柱子下面的支柱一般。这个篱笆十分坚固结实，无论是人还是野兽都无法冲进来或者从外面翻进来。这项工程花费了我不少时间和体力，尤其是我得在树林里砍下它们，然后运到草地上，再一一将它们打入地里。

至于这地方的进出口，我没有做门，而是用了一个短梯子从篱笆顶端翻进去。当我进去之后，我再把梯子收回来，这样我就被完全地保护起来，可以说是与世隔离了，因此在夜晚的时候也可以安安心心地睡觉，不用再担心被任何生物袭击。不过，我后来发现，对于我所担心的敌人，我实在是不需要如此费神费力，戒备森严。

我又花了很大的力气，把我之前提到的所有财产，包括粮食、弹药武器和补给品全都运进了这个篱笆里，或者也可以说是城堡里。我又给自己搭了一个更大一点的帐篷用来防雨，因为这里有一个时期内经常下大雨。我把这个帐篷做成两层，也就是说，里面有一个稍小一点的帐篷，外面再罩一个大的，在这个大的上面我又盖了一块大防水布，它是我从船上的帆布中找到的。现在我已经不再躺在我当时刚上岸睡得那张床了，我新弄了一张吊床，这张吊床原来属于船上的一个大副，质量很好。

我把我的所有粮食和一切容易受潮怕水的东西都搬进了帐篷，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我随即就把我住所的出入口堵了起来，不再打开。至于来回进出篱笆，我则使用刚才说过的办法，借助一个短梯来完成。

做完这些工作后，我又接着开始在岩石上凿洞。我把凿出来的土块和石头通过帐篷搬到外面去，然后沿着篱笆堆起来，堆成一个平台来用，离地大约一英尺半高。这样一来，我在帐篷后面凿的山洞就成了我房子的地窖了。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和许多天的时间才把这些事情做好。因此我现在必须回过头去，把一些其他需要我费心的事情再讲一下。当我正按照计划，搭着帐篷凿着石洞的同时，突然乌云密布，闪电不断，而且随之而来了阵阵的雷声，眼看着暴风雨就要来临。但是使我惊讶的不是这雷鸣闪电，而是一个如闪电般迅速飞进我脑海中的念头。“哎呀，我的火药！”当我想到一道闪电就足以把我的全部火药都炸毁的时候，我的心情几乎沉到谷底。这些火药不仅是被我用来自我防御的，同时我还得依靠着它们猎取食物。我当时整颗心都系在火药身上，丝毫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如果火药一旦爆炸，我自己都难逃一死，甚至我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杀了我的。

这件事情给我造成的恐慌，深深地烙在了我心上。暴风雨一停，我马上就扔掉了手头上的一切工作，包括建住所和搭防御工事，开始着手做一些袋子和盒子，把火药分成许许多多的小份，以此希望万一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所有火药不至于一起引爆。我又把它们分开贮藏，避免一包着火危及另一包。这件工作足足耗费了我两个星期的时间。我的火药大约有二百四十磅，现在一共分成一百多包；至于那桶受潮了的火药，我倒并不十分担心它，所以我就把它放在我的新山洞里，我开玩笑地称这里是我的厨房。那一百多包火药被我一一藏在石头缝里，并且仔仔细细地在每个地方都做了标记，这样它们一来不会受潮，二来也方便我找到。

在进行这项工程的过程中，我每天都至少带枪出门一次，这么做既可以让我散散心，又可以看看能不能打点东西吃，还可以让我更熟悉周围的环境和这个岛屿上的产物。第一次出去，我便发现岛上有不少山羊，这使我十分开心。然而很快我就发现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好事，因为这些山羊胆小，非常狡猾，而且跑得也很快，想要靠近它们简直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了。可是我并没有因此就灰心丧气，我相信我总会打到一只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很快我的梦想就实现了，我果真打到了一只，因为在我发现了它们的老窝之后，我马上采取了一种方法埋伏它们。我注意到，如果我是在山谷里看到它们，尽管它们在山岩上离我很远的地方，这些山羊也会惊慌逃跑；但是如果它们在山谷里吃草，而我是在站在山岩上，那么它们就不会注意到我。于是我总结出，这些山羊只能看见下面的东西，而不容易看到上面的东西，这可能是因为它们眼睛长得位置的缘故。得出这个结论后，我便利用这个方法，每每都从上面打它们，经常能够打中。我的第一次猎杀，猎物是一只正在哺乳的母羊，看到这个场景我心里十分的不忍。当那母羊倒地之后，那只小羊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站在它母亲旁边，我朝它们走去，小羊不但没有逃跑，反而在我扛起母羊的尸体往回走时，一路跟着我走到围墙外面。于是我把母羊放下，把小羊抱起来，带着它进入木栅，想要将它养大。可是它什么都不吃，所以最后我不得不也把小羊杀了吃了。这两只羊的肉供我吃了好一阵子，因为我吃得很省，而且我也很节约我的粮食，尤其是面包。

已经安置好我的住所之后，我就想到找一个能够生火的地方的必要性，而且要弄些柴来烧。至于我是怎样做这件事的，怎样扩大我的石洞的，以及怎样准备一些其他必要的生活条件的，我想以后在适当的时候再来向你们详细讲述。现在我必须要谈一谈我自己当前的处境，以及我对于将来生活的看法，在这些方面你们不难想到，我确实是有不少的东西可以讲一讲。

我对我目前的处境十分担忧，看不见任何希望，因为我被凶猛的暴风雨刮到这座荒岛上，不仅远离我们原定的航道，也离正常人类贸易航线有数百海里之遥，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是上帝的旨意，让我在这个荒凉的小岛上，以这种孤苦伶仃的方式结束我的一生。想到这里，我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我有时也会问自己，苍天为什么要这么无情地对待它所创造出来的生灵，它怎么忍心看着这些生命如此不幸，如此孤立无助，如此绝望。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还要感谢上苍赐予我们生命？

可是，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又会立刻浮现出另一种思想，阻止我，责备我。特别有一天，我正带着枪在海边散步，脑海里想着我的近况和处境。这时，我的理智立刻跑出来，用另外一方面安慰我：“不错，你现在的处境确实很不好，形单影只，孤立无援。但是，请你想一想，你剩下的那些同伴呢？你们当初不是有十一个人一同上船出海的吗？剩下的那十个现在在哪？为什么他们都丢了性命，只有你活了下来？为什么是你单单一个人逃了出来？你埋怨现在的处境不好，难道你是想同那十个人一样，葬身海底吗？”我指了指海面，不禁想到，当我们遇到灾难和不幸的时候，我们要充分发现蕴藏在这之中的好的一方面，同时也要考虑到更坏的情况。

于是，我又想到，我现在所拥有的维持生命的东西是那么的充足。要是当时那艘大船没有从它第一次搁浅的地方浮出海面，漂到岸边，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将那上面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来，那么现在的我会处于何种境地？要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可是十万年才出现一次的幸运。要是我现在还像刚上岸那时候一样，没有一点生活必需品，也没有任何工具来制造和供应必需品来维持我的生命的话，我的情形又会怎么样？“尤其是，”我大声对自己说，“如果我没有枪，没有弹药，没有制造东西的工具，没有衣服穿，没有床睡觉，没有帐篷住，没有任何可以遮盖身体，那么我又该怎么办呢？”可是如今，这些东西我都拥有，而且很充足，即使以后有一天我的弹药用完了，没有枪我也是可以很好地活下去。我相信，我不用担心挨饿和受冻，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未雨绸缪，为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早早做好了准备。不仅考虑到弹药用尽后的情况，而且也充分考虑到我的健康和体力退化之后的情况。

我承认，我之前从未想过我的弹药会被雷电一下子全部毁掉，所以当那次雷电交加的时候，我是真的被吓得不轻，正如我前面提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