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与儒家礼仪论集(第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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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礼仪,是人类精神文明长期发展与演变的产物。它既是人们日常交流不可缺少的工具,也是村落、族群、团体、国家之间往来的规则与约定。其形式与内容复杂多样,可以通过语言、文字、画面,甚至肢体的动作来完成,体现了世界不同国家和地区、不同的社会形态与风俗习惯,以及发展程度的差异,反映在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各个层面,呈现出各具特色的精神面貌。

一般情况下,尤其是在交通极不发达的远古时代,礼仪基本是在各个族群中独立发展的,彼此之间的影响较少。随着使用先进生产工具,提高了生产力,除了果腹之外,生活资料有了盈余。于是,物物交换或馈赠便成为可能。由于人们的交往多了,出于社会联系中公平的需要,作为彼此之间遵守的规则与约定的礼仪便出现了。礼之原意,即是礼物。“礼尚往来”也保留着礼物交流的意思。法国社会学家马塞尔·毛斯(Marcel Mauss, 1872—1950)从中发现了人际关系的结构。就我国古代来说,夏朝、商代即已有了文明,到了周朝,便形成了精致完整的一套典章制度,其中即包括丰富的礼仪文化。进入春秋时期,礼又被加以强调,《左传》里提到“礼”字达462次之多!而《礼记·礼运》所说:“夫礼,必本于大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更是将“礼”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对礼之价值有了更进一步的阐释。所以,即以“礼尚往来”为例,它不仅仅体现为经济内容,也是沟通人际关系、人与神之间的媒介,尤其是后者的作用,对于人们精神层面的影响更为巨大。

《仪礼》《周礼》与《礼记》并称“三礼”,是记载古代儒家礼仪的重要经典。尽管其成书的年代尚有争议、说法不一,但其书中的内容已广泛存在于西周,甚至商朝的甲骨文、钟鼎文里了。后世儒家对此进行总结、整理,加以完善,成为制度化,从而形成了号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的庞大系统。他们将此系统的礼仪制度划分为吉礼、凶礼、宾礼、军礼、嘉礼五大类,涵盖了朝廷、地方的官方典礼、政治活动,以及人们日常的交际等许多方面,史称“五礼”。礼仪至汉代更是达到了一个高峰,当时的都城长安成为中心。后世因时事更易,日渐衰落,特别是三国交战,加之“五胡乱华”之后,长安丘墟,礼崩乐坏,成为儒家学说走向式微的重要原因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在儒家“礼崩乐坏”之时,作为其间大肆传入中国的佛教,却一再将古代的礼乐文化加以搜集、消化、吸收,乃至创新,融入印度佛教的梵呗中去,成为其教化芸芸众生的有力武器。例如,兴起于南北朝梁代的“水陆仪轨”,即是这种融汇了梵、汉两种文化特征的超度仪式,其中有礼、有乐,还有画面、声音相配合,让人身临其境,展现了卓有成效的感染力。再像寺院里日常的早晚功课,也是礼、乐交融的产物,其中的九种跪拜礼,即源于《周礼》一书中的《春官·大祝》。所以,宋代的二程、司马光在游览了寺院之后,不得不感叹“三代礼乐尽在其中”“三代礼乐在缁衣中”了。

这就是佛教中国化的一部分。上文提到的“水陆仪轨”中的仪轨,也有称之为“礼仪”或“仪礼”的,在古代印度有时也与僧团的行事制度相交叉,比如布萨、安居、自恣,或出家、受戒、诵戒等。但在我国,一般以具体的法事仪式来体现,与佛教梵呗的制作、发展、演变密切结合,具有鲜明的本土特色。如南北朝以来的放生、祈雨、行像、八关斋戒、盂兰盆会、慈悲道场忏法、丧葬仪式等,数不胜数,其中相互关系的复杂性,涉及中国文化、本土风俗习惯、民众心理,以及佛教教义等各个方面,远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需要时间潜心研究,才能正本清源、理清脉络,展示其内在发展变化的深刻轨迹,贡献给学界,呈现在读者面前。

本书选编了2015年5月30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中国哲学研究室主办的“第二届曹王禅寺佛教与儒家礼仪论坛”的相关论文,又融合我国台湾地区教界大德、学者的佳作,因缘际会,殊途同归。其中既有对某种佛教礼仪的特别解读,也有对儒家礼乐的深入探讨;既有推陈出新、关注现实之作,也有重在礼仪传承意义的论述;还有对《易经》中礼仪论说之挖掘;等等。虽然篇数不多,但涉及面广,内容丰富,符合我们的预期。

这里,要特别感谢上海曹王禅寺的大力支持,住持曙红法师独具慧眼,选择了“佛教与儒家礼仪”这样一个对于现代中国转型社会格外有现实意义的题目,作为长期专门研究之主题。脚踏实地,深入下去,持之以恒,相信未来的收获,是可以期待的。

是为序。

夏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