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反派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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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半晌后她才开口询问,“烦请大师再为我算一卦,我能否得偿所愿。”

这里她并没有自称本宫,而是说“我”,显然她并不想用皇后的身份交流。

玄穆推给她一个竹筒,“娘娘抽支签吧。”

王皇后抬手,金镶宝石护甲与简单朴素的竹筒形成鲜明对比,保养得极好的纤纤手指从筒内拿出一根竹签。

她没有看上面的内容,直接递给了玄穆让他解签。

玄穆看了看竹签上的内容,对王皇后说,“恭喜娘娘。”

抽得好签王皇后娇柔的脸上却无笑意,只施施然起身谢过玄穆大师,转身离去。

玄穆将手中竹签搁置在桌面上,刻了字的一面朝上。

“风定波平后,因缘终得全。”

凤栖梧桐,两年前泥瓦匠王家女前来拜佛,路过梧桐树下吵醒了掩在枯黄落叶下的少年郎。

民女不识天子,真性情流露与那少年郎吵了起来,虽为泥瓦匠之女,却容色秀雅婉转,神态天真,与人争执时桃腮微红,娇憨可人。

泥瓦匠出身一夜乌鸦变凤凰,当今皇后和皇帝初遇的故事成了一桩美谈,在百姓间流传甚广。

风子译闭门苦思的时候,舒云也在夜里偷偷唤了司命一次,要她分析分析岚朝的情势还行,放眼整个乱世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唤了司命来,让其透露些方向省心又省力。

据司命所说随县和枣阳这两个地方至关重要,随县与枣阳构成随枣走廊是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

到时候看看究竟是哪路诸侯拿下这个地方,她就拖着风子译前去投奔,以后那人就是风子译扶持的君王保准错不了。

楚王已经暗地集结兵力,西边新建立起来的靖国也蠢蠢欲动,按照司命的说法,岚朝覆灭就在最近了。

风子译收到了晚杨递来的消息,知道她暂时借住在江园,他当上御史大夫后陛下赐了府邸,可他没有邀晚杨回来,他还没能理清楚自己的想法。

陛下最近在朝堂上神情愈发阴沉,国库空虚,世家独大,可用的文臣武臣都寥寥可数。

风子译大概知道师父和晚杨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引导他了,恐怕以师父之慧早就看清了岚朝势力的盘根错节,偏偏又生逢乱世没有时间给岚朝去清理门户。

从很久以前腐烂就已经深埋进岚朝的里里外外了,岚朝的结局从始至终都走向一个方向。

可他还是想留下来,为岚朝尽最后一份力,亲眼见证岚朝的结局。

晚杨似乎知道他的想法,第二次给他的信上说让他安心等待岚朝最后的时刻,岚朝覆灭后希望他能够和她走,择明君而侍,争取早日结束战争,为天下百姓谋一份安定。

信上所说字字都抓紧了他内心所想,他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楚国果不其然在立冬前一天对岚国的边境发起了进攻,一封封加急信被不断地呈上岚国年轻帝王的御桌。

楚王养了一支重骑兵,战旗所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名远扬,岚国节节败退,不过一月便失去国土万顷。

楚王暴戾,每每胜利夺城便下令屠城,楚国重骑兵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让岚国百姓闻之色变。

众朝臣都退下后,风子译被单独传唤到了御书房。

帝王端坐在御座之上,思绪难辨,“众朝臣众说纷纭,有说割地求和的,也有说和亲的,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像楚国服软罢了,你认为如何?”

风子译一身朱色官服,一头黑发用玉冠束起来,面容俊逸,气质温雅,他向皇帝拱手道,“退。”

卫覃眸色深了深,语气不明,“你也说退。”

风子译站在下首静默不语,国难当头,世家各寻出路,军饷发放下去早就烂进根里的朝廷怎会放过此等良机,那些个贪财小人哪里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还在恬不知耻地搜刮着财富。

军饷到不了前线,军兵如何打得过楚国虎狼之师,不退还能如何。

“随枣。”风子译在君臣二人相视无言半晌后,突然出声,“随县和枣阳以南尽快安排百姓撤离,重兵把守随枣走廊,只要此处不被楚王攻克,岚国就还有希望。”

殿内的烛火晃动,卫覃的视线被御案上的玉玺所吸引,从古至今多少人为了这块玉玺奋起争夺,就为了他身下的位置和至高权力,他也在这夺位的漩涡中挣扎了许久。

“就这样办吧。”

风子译出了皇宫到达自己的府邸时,门前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晚杨姑娘。”

他眼中有几分怔忪,上前几步,“我……”

舒云掀开帏帽一角,露出面容,“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上次姑娘跟我说的话,我内心里还是不认同。”

他在府中沉静了多日,他承认因着师父的缘故,他看待江言有失偏颇,“江言此人不能和陛下相提并论,虽然你说他是幼时遭遇,可我师父收养了他,又给了他跟随管钦先生学习的机会,不怕晚杨姑娘笑话,管钦先生纵横之术江言胜于我数倍。”

国难当头,她又特地说了那番话,风子译如今心思沉稳了许多,也剔透了许多。

若是以往的他只会认为自己的道才是最正确的,哪怕学艺不精也只是觉得是因为玩弄权术与人心不是正道。

现下公然承认自己的不足,心境已然是发生了变化。

风子译抬头望向远处的街道,目光所及之处更远一些就是江园,“以他之才若是入朝为官成就必定在我之上,我始终相信他完全可以不靠那些肮脏的手段就能获得更好的生活。”

舒云接话道:“所以你想告诉我,虽然你同情江言的遭遇,也知晓他会变成这样也是无可厚非,但你依然不喜他的手段对吗?”

风子译看向她,语气坚定,“是。”

舒云轻笑出声,他现在的学术思想已经完全有了自己的想法,像是一个圈,循环往复自成了体系。

她踮脚摸了摸风子译的脑袋,长风穿街道而来,帏帽飘动,一双清凌凌的眼含着笑意。

风子译有些讶异她的动作,本来被年轻的姑娘摸头很是奇怪,但他对上她那双眼,莫名地没有拒绝。

眼前这个姑娘给他的感觉与平阳风家从小教导他的那位老师那样的相似。

揉了揉风子译的头发,舒云手掌顺道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虽然你为仙时是个混不吝的,但眼下的你着实可爱。

“你现在的想法很好,你和江言本就是不一样的人,不必非得相互认同。”

分明给人的观感那么相似,可惜样貌和师父全然不同,她和老师是两个人。

手把手教导他的老师在多年前就已经悄然离开这个世界了。

风子译帮她把被风掀起来的帏帽从帽檐上拉下来,白纱垂下遮住她艳丽的容色,“谢谢你,姑娘。”

刚才有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老师再一次站在了他的身前,他很感谢她让他能重新感觉到老师的温暖。

舒云以为他在为上次她在巷子里说他的话道谢,她摆摆手,“不客气,我来是告诉你一声我的宅子置办好了,在山海街门口有一棵银杏树的就是。”

风子译为她放下帏帽后就退后一步,男女有别,晚杨终究不是老师,而是个妙龄女子,“子译若遇难题一定上门请教。”

两人相谈甚欢,言笑奄奄,并未注意到远处偏僻巷口有一个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的人。

克闵有些不安地收回看着风府的目光,这些时间主上待这姑娘的不同他们做下属的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这个姑娘在自家主上心里地位不一般。

江言注视着舒云走进风府直到身形消失不见,面色有些白,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方才她冲着风子译那嫣然一笑。

她现在的面容本就生得艳,弯起那双凌凌如雪,透彻干净的双眼,红唇勾起嫣然一笑,倾倒众生。

可是那样的满含高兴的笑容,她在江园那么久,对他一次也没有过。

他掩在披风下的手用力地攥着,指尖因缺少血液而颜色发白,“克闵,一个你从小培养到大的手下,和一个培养了一年的手下,你用谁?”

克闵奇怪地看了一眼主上的背影,恭敬回答,“自然是知根知底的手下,干我们这一行最要紧的就是知道底细,若是新来的手下有把柄在手亦或是利益驱使有求于我们也不是不能用,但也只是些细碎杂务。”

江言眼睫如漆黑的鸦羽,有些无力地垂下。

师父与风子译更亲近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交谈之间言语随意,与他说话时便拿捏着措辞。

她与风子译间更熟稔,而与他中间就似隔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待他淡淡的,不论他怎么靠近都没用。

他不喜欢那样的感觉,若即若离似有似无的,好像她随时都会抛下他离开他。

不安狂躁的情绪在胸口肆虐,江言黝黑的眼底闪过一丝红芒,极不易察觉。

他不是从前的江言了,只要他愿意,他总能禁锢住她。

江言深深看了一眼风府,“告诉穆虢,拿下随枣两地,不得失误。”

克闵连同隐匿在暗处的暗卫恭敬行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