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到那时，他的功德簿上又会记上一笔不小的功劳。
灰衣道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纸包小巧只有大拇指指甲盖的大小，里面盛放着黄色的粉末。
就这么一点，费了他数十年的功夫才堪堪研磨而成。
这种粉末里面加了曼珠沙华的花蕊、蓬莱的决灵子，以及他千辛万苦才弄来的一点龙鳞粉和其他数十种稀有的材料。
曼珠沙华的花蕊有腐蚀效果，蓬莱决灵子的仙气会禁锢住她的妖力，而龙鳞是圣物，用这些用来对付画皮这种修行了千年的大妖是最有效的。
灰衣道士把手中的纸包捧在双手手心，他把手高高举起以方便上首的年轻帝王看清楚。
“这是在下苦心研制的一种药物，若是皇上改变了主意，把这包粉末放进王皇后的饮食中即可，会令她昏迷几日，到时候皇上再唤贫道就是。”
上面坐着的人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
灰衣道士耐心地等着，只要他没有直接拒绝那就说明对方内心有所动摇。
良久，灰衣道士手都有些酸了，终于等到了那个年轻的帝王开口，“收下吧。”
一旁侍候的太监上前几步拿过那包药粉，走上去递给了卫覃。
卫覃手指夹着这包小小的药粉，“送他出去吧。”
“是。”
太监走到灰衣道士身边为他引路，“道长这边请。”
舒云找上门时，风子译正坐在庭院里发呆，府中的下人都被他遣散了，没有人能来提醒他府里来人了。
他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一张地图铺在身前的石桌上，上面用笔圈出了几个地方。
随县、枣阳、平阳、郢都……
随枣两地已经落入了突然插手的靖国之手，平阳也在半月前被攻克，眼下楚军北上的征程已经到了郢都。
舒云在他旁边坐下，没有出声打扰他。
两三个月前她还陪着风子译去参加了王家奢靡拥挤的宴席，昂贵的玉台金盏和阳春瑞雪就那样被随意地摆放在廊上，金色的花朵轰轰烈烈地绽放着。
现在想来，那样纸醉金迷的生活或许也是一种国家昌盛安泰的代表。
皇城里不少王公贵族都在偷偷地联系楚国的人企图花钱保平安，也有些聪明人知道覆巢之下性命难料，不奢求能在残暴的楚王手下讨生活，而是转向无人理会的偏远地区。
王朝更替这件事舒云只在戏本上见到过，以前渡劫时作为凡人也是在一个盛世，整天想的也都是儿女情长。
因着风子译的原因，她也算是切身体会了一遭。
“晚杨姑娘……”
舒云手肘撑在石桌上，下巴放在手掌心，偏头看他。
风子译情绪很低落，“晚杨姑娘有母国吗？”
她今日用木簪别了头发，收拾得干净利落，眼尾的山茶花娇艳鲜红，“为什么这么问？”
面前的姑娘姿容绝丽，人间少有，一双眼似融入了冰雪，虽然看着不易亲近透着冷意，但风子译觉得很感谢她，一直为自己铺路着想。
他望向天边翻涌的云彩，“因为姑娘虽身在尘世却给了子译超脱凡俗之感，明明有那么多坎坷和难以预测的未来，为什么会有人浑不在意呢？”
上方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路上的行人伸手就能触摸到，碧空之中风子译看着的地方云朵分解成一缕缕的云丝在大气层中卷起又舒展，就像是云构成的瀑布，有了水流动的质感，云瀑如丝天际来。
他看向身前姑娘眼尾的那朵花，“除非很确信不论怎样自己都有能力在这乱世中保全自身。”
由于她毫不掩饰地出行于个个街道，皇城里传出的谣言，说山海街里住了个妖怪，相貌艳丽，尽态极研，眼尾还开了朵花，像是红色的山茶花。
于是三人成虎，一人传一人，到最后坐实了她是个山茶花成的精怪，她宅子的大门上都被贴满了黄符，搞得她哭笑不得。
“怎么？你也觉得我是妖怪，要请道士来收了我？”
舒云语气懒洋洋的。
风子译定定地看着她，郑重地摇头，“我反倒觉得……晚杨姑娘是妖怪的话，是件好事。”
舒云来了些兴致，期待他怎么说。
被她这样直勾勾地盯着，风子译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觉得姑娘家乱世中难讨生活，是妖怪的话就不用害怕这些了。”
难怪南普老儿不放心他这次渡劫，司命的命本上居然给这小子这一世安排的是这样的性格。
这样良善的个性若是能从一而终也就罢了，若是中途经历了变故，如清水般的心性中被混入哪怕就一滴墨水，黑色素就会蔓延至每个角落。
到时候凡间这一世结束改变了风子译的心性，他的仙身回位也极易被心魔钻了空子堕入魔道。
舒云收回目光，“你的家人都安排好了吗？你现在的名声可是大得很，楚王难保不想招揽你，到时候以你家人性命为要挟，你不从也得从。”
“按照你给的地址都安顿好了，那里确实流寇少了许多，留了很多侍从保护他们。”
只要是在她给的地址安顿下来应当没有问题，毕竟那些地址可是她从司命的嘴巴里一个一个撬出来的。
“楚军后日就会抵达皇城门下，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舒云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是当时和他在岚朝覆灭后去向做的约定，她就怕这人突然给她来个什么要跟岚朝共存亡。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风子译无奈道：“子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的。”
舒云收起信，“这还差不多。”
“明日子时在皇城以西三公里处集合我们动身。”
算下来一个月的时间也刚好到了，在离开岚朝之前，她还得去把她的箫取回来，顺便看看那个让她觉得挺有意思的魔修。
风子译还是有些情绪低落，语气沉闷，“嗯……”
舒云突然想起来什么，“哦对了，江言和我们一起。”
“嗯……”
风子译愣了愣。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