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国内外研究现状
对织体的讨论,出现在几乎所有西方音乐的理论研究著作中,譬如,讨论和声的著作常常会提到织体问题,曲式研究中也不可避免地涉及织体问题。进入二十世纪后,虽然作曲家们对织体开始产生独特的兴趣,并在创作中有意识地凸现织体的地位,但理论界对织体进行专题性的研究则是近几十年来才兴起的。在国外的学者中,苏联学者对织体的关注比较早,成果也较多,其中重要著作有:霍洛波娃的《织体》、尤·秋林的《论音乐写法》等。在这些俄文专著中,可以看到俄国学者扎实的学风和严谨的治学态度,他们针对织体的理论思考要比西方的学者早。在霍洛波娃的《织体》中,对织体的定义、分类及其形态特征等诸多方面的问题都有较为扼要的阐述。相对于霍洛波娃的《织体》,秋林的《论音乐写法》更为详尽,且由于其被翻译介绍到中国较早,对国内相关领域的研究影响也更大。在秋林的著作中,他全面阐述了写法(织体)的概念,介绍了对音乐写法(织体)的分析方法,并且以创作为着眼点,梳理了织体的基本类型,及复杂化的织体手法——包括旋律的华彩、节奏的先现音、持续音、坚持音与固执音型等复杂的写法手段。
就目前所掌握的文献而言,英文文献中针对织体研究的专著不多,对织体问题的讨论则散见于很多重要的文献著作中。首先是辞典,《新格罗夫音乐与音乐家辞典》中对织体问题有所涉及,在这个篇幅并不长的辞条中,梳理了texture一词在西方音乐中的内涵,认为texture一词在西方音乐中有着非常丰富的内涵,几乎没有任何一种语言中有对应的词能完全、准确地涵盖它的意义。此外,它还对织体形态的分类提出了相应的见解。texture的条目虽然远不够详尽,但提出的一些问题却非常重要,值得更深入地探讨。
其次,在一些著作中有专门的章节单独讨论织体问题,譬如,约尔·莱斯特(Joel Lester)的《二十世纪音乐分析方法》(Analytic Approaches to Twentieth-Century Music)第三章单独讨论了织体问题,莱斯特在这一章中,阐述了织体的定义和分类,并深入地讨论了织体与分句和曲式之间的关联。他认为,织体形态上的变化,无论明显还是细微,常常会在不同的层面上巩固和声和调性的方向感。在织体上的变化常常预示了新乐句或者新的段落的开始,甚至在同一个乐句中,重要的点或者重要的和声进行都会通过织体的变化而得到巩固和凸现。莱斯特将研究的对象从共性写作时期拓展到了二十世纪的作品,通过对勋伯格、德彪西、韦伯恩、斯特拉文斯基、巴托克等二十世纪作曲家作品的分析,他认为虽然二十世纪的新音乐语言在诸多方面与传统决裂,但织体在这些作品中的作用并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只是在深度和广度上达到了更高的水平,譬如,在织体的分层和对于单一声部的概念上有了新的发展。
此外,贝利(Wallace Berry)在其著作《音乐的结构功能》(Structural Functions in Music)的第二章中从音乐结构的角度详尽地讨论了织体问题。虽然这一部分仅仅作为书中的一个章节,但就其篇幅、讨论问题的深度和广度而言,无疑具有专著的性质。贝利在书中提出了织体的定义,这个定义是西方文献中最具代表性、内涵和外延最大的。此外,贝利比较关注织体的结构意义。他认为织体的变化——包括扩张和衰退都可以作为结构性的因素存在于作品中。而且这样的结构性特征不仅出现在共性写作时期,更是体现在几乎所有的西方音乐中,从贝利所使用的谱例中我们也能看到这一点,他的谱例包括米约、约斯坎、杰苏阿尔多、斯特拉文斯基、韦伯恩、勋伯格、卡特、勃拉姆斯、普塞尔、亨德尔及巴托克等各种时期、各种风格的作品。在贝利的研究中,他的研究视角值得注意,他摒弃了以往从声部的角度来讨论织体的思路,而是从构成织体的最基本的元素来看待织体,这样的思路无疑使他的研究方法有了更广的适用空间,也使其研究具有更大的独立性和学术价值。
在约翰·怀特(John D.White)的《西方历史中的音乐织体理论》(Theories of Musical Texture in Western History)中,著者主要从历史的角度梳理了西方音乐中对构成音乐的音响元素的变迁及其研究理论的状况,其讨论的切入点在于变迁——构成织体的音响、节奏等的变迁。其第一部分讨论了音阶、调律的理论,梳理了西方音乐中各个历史时期各种音阶及律制的发展和变化;第二部分讨论了节奏的理论,从古代的修辞学到节奏形态、小节线的产生、二十世纪的节奏等问题;第三部分讨论了复调理论问题,梳理了从奥尔加农到二十世纪复调音乐形态的发展。其中最后三章分别讨论了“古典时期的织体”“浪漫时期的织体”和“二十世纪的织体”。这部著作所讨论的“织体”更多的是从历史的角度,探讨了音乐发展中音乐语言及音乐风格的变迁。
凯思(Ivor Keys)的《音乐的织体从普塞尔到勃拉姆斯》(The Texture of Music,From Pucell to Brahms)是一本供学生学习和声的教材,带有明显的教科书性质。其讨论的中心主要是和声中各种特别和弦进行的问题。其主要内容并没有涉及更多织体的内容。
可以看到,虽然织体的问题很重要,也引起一些重要学者的关注,但同和声、节奏、曲式等领域的研究相比,针对织体的研究无论在深度还是在广度上都远未深入展开。
在国内,针对织体的专门研究开展得并不晚,并且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早在1977年,国内的音乐理论家赵宽仁先生就完成了《主调音乐织体》一书,这是国内研究织体的第一部专著。在这部专著中,赵先生以主调音乐为主要研究对象,主张从声部流动形态的角度来研究音乐的织体,试图使对音乐织体的研究获得独立的学术价值和地位。并提出所谓织体层和织体元等概念,以及从横向、纵向两个方面深入地研究织体问题。在赵先生的研究之后,国内对于织体的研究有了明显的发展,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出版的《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已增加了“织体”的条目,这不仅体现出国内学界对织体问题的关注,更是国内学者对织体问题的研究积累到一定程度的必然结果。另外,还出现了另外一些关于织体的专论,譬如,张肖虎的《音乐的织体》(收入《音乐知识手册》),蓝光明的《音乐织体及若干问题的定量研究方案》(《音乐探索》,1987年)。1994年出版了徐源的《音乐织体学纲要——乐曲声部写作技术》,在这部研究织体的专著中,著者首次提出了音乐织体学这一学科名称,试图将对织体的研究上升到同和声一样的独立学科的地位。此外,著者还讨论了构成织体的基本成分,提出了“音层”的概念。并就织体中和弦音的节奏化和和弦音的旋律化进行了较为细致的讨论。在著作的最后一章还辟出专章讨论了钢琴音乐的织体特征。徐源先生的这本《音乐织体纲要》是国内较早、较系统的织体研究的专著,虽然其研究的深度和广度并不能令人满意,但其开拓性的意义是毋庸置疑的。
1997年,李汉杰先生的专著《音乐织体学概论》问世。由于李汉杰先生与赵宽仁先生的学术关系,李先生的著作仍主张从“声部”的角度来研究织体,认为“立足于‘声部’来解释织体,既符合织体本来的涵义,又揭示了织体的本质特性。……这样理解织体能使织体获得明确的概念,给音乐织体学以独立学科的意义,使其不易与其他概念和学科混淆起来,从而使织体学的研究获得能动的、广阔的空间[1] ”。李先生的这本专著是国内研究织体比较全面的一部,在这部著作中,李先生不仅讨论了关于织体本身的理论问题,譬如,织体的分类、织体中声部的效应、声部的平衡原理,还从学科建设的角度,较为深入地探讨了织体研究的学科性质,织体研究的理论基础,及织体研究与其他学科研究的关系等多方面的问题,对于织体研究、织体学提出了自己全面的见解。李先生的研究内容非常全面,可谓面面俱到。但不足之处在于,其理论的基础还是过多地立足于共性写作的范围内,从更宽泛的角度来看,其织体研究最基本的出发点“声部”并非是一个普适性很强的概念,无论是更早期的音乐或是二十世纪的很多音乐都不存在传统意义上的声部,那这些作品的织体问题怎么理解呢?
比较国内外学者对于织体的研究,可以清晰地看到其理论的出发点、关注的问题和涉及的作品范围不尽相同。国内学者对织体的关注比较多地集中在调性作品及西方共性写作时期的作品上,对织体的分析与描述比较直观,而且比较倾向于将织体研究建设成独立的一门学科;相对于国内的学者,西方的学者则更多地将目光集中在音乐的结构层面去分析织体,试图通过各自的理论去解释西方音乐中不同时期的织体形态特征,为理论研究和创作提供相应的基础,也试图从织体的角度来重新审视西方音乐文献。我们可以从秋林《写法》中对“华彩”的论述,以及贝利对涉及织体诸多核心结构内容的阐发中清晰地看到这一点。
注 释